第43章 此地,此日(第5/6页)
麦特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大人。如果你想知道兰德都会让别人知道些什么,那就问他去吧!”这句话让那家伙退缩了一下,他才不敢去问那个该死的真龙大人什么问题。维蓝芒是个傻瓜,但至少他经历过真正的战场,除了艾斯丁像一只捆在马鞍上的麻布袋之外,所有这些人看上去都十足像群酒馆里的混混。他们见识过的顶多只是一两场决斗,脑子里大概只有一团肥肉。“现在,你们全都听我说,当你们经过前方远处那两座小山之间的隘口时,艾伊尔人就会像雪崩一样向你们袭来。”
现在情况看起来反倒像是他告诉他们前面会有一场舞会,有许多正痴心盼望着提尔贵族少爷的漂亮姑娘一样。现在这些贵族少爷们都露出了热切的笑容,一个个催动马匹,同时还互相拍着肩膀,吹嘘着自己能杀掉多少野蛮人。只有艾斯丁奇怪地叹了口气,从剑鞘里拔出佩剑。
“不要看前面!”麦特厉声说道。这些傻瓜,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叫喊着冲锋了!“看着我,我!”
麦特靠着他的朋友才让他们安静下来。麦朗瑞等穿着漂亮铠甲的人都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麦特不想让他们立刻就开始进行消灭艾伊尔野蛮人的任务。如果麦特不是兰德的朋友,他们也许已经把他和果仁踩成肉饼了。
他可以让他们现在就冲锋,他们也会欣然从命,将所有凯瑞安人都扔在后面,而那些凯瑞安人在知道发生什么事之后也会立刻跟上去。然后下场就是他们全被宰光光。现在聪明的选择是任由他们一头冲上去,而他自己则朝反方向扬长而去。惟一的问题是,如果艾伊尔人知道他们被发现了,也许他们会采取些异想天开的战略,例如包抄这支细长傻瓜队伍的侧翼,那他可能就没办法那么轻易地脱身了。
“真龙大人命令你们缓慢前进,就如同在百里之内根本没有艾伊尔人一样。长矛兵一旦通过隘口,要立刻组成一个中空的方阵,你们以最快的时间进入其中。”
愤怒的议论声从贵族们口中传来,只有艾斯丁若有所思地看着麦特。麦朗瑞生气地喊道:“到步兵中间去!躲在那些贱民后面毫无荣誉——”
“该死的,听我的话,”麦特咆哮着,催动果仁来到麦朗瑞的马前,“否则就算那些该死的艾伊尔人没杀死你们,兰德也会动手的。而被他饶过的那些人,我会亲自把他们切成碎块!”他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艾伊尔人一定已经在怀疑他们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了。“运气好的话,你们可以在艾伊尔人发动攻击前排好阵形。如果你们有马弓,就使用它们,否则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步兵阵里。你们会有机会进行该死的冲锋的,你们会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冲锋,但如果你们提前行动……”他几乎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将黑色的矛杆像骑枪般立在马镫上,麦特催动果仁向提尔贵族身后的队伍走去。当他回头望过去时,麦朗瑞等人正一边盯着他的后背,一边小声地议论着。至少他们没有立刻冲向那道山谷。
长矛兵的指挥官是个苍白、瘦削的凯瑞安人,比麦特要矮上半个头,骑着一匹看上去只适合在牧场上吃草的灰色阉马。但这个名叫代瑞德的军官有一双严厉的眼睛和不止断过一次的鼻子,三道白色的伤疤交叉在他的脸上,其中一道伤疤似乎是新伤。他在和麦特说话时摘下自己的钟形头盔,他的前额被剃秃了——他不是贵族。也许在凯瑞安爆发内战前,他是凯瑞安王国军队的一员。是,他的部下知道该如何组成刺猬阵。代瑞德没见过艾伊尔人,但他一定见识过强盗和安多的骑兵,有可能也和觊觎王座的凯瑞安贵族们交过手。代瑞德说话的语气既不急迫,也没有不情愿,他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份正要去做的工作。
当麦特再次催动果仁时,这支队伍已经重新出发,开始以标准步伐继续前进。麦特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那些提尔人并没有走得比凯瑞安长矛兵更快。
麦特只让果仁以稍快于步行的速度前进着,他似乎能感觉到艾伊尔人的目光正盯在他的后背上,感觉到他们在猜测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现在他要去哪里,为什么。只是个传递讯息的信使,现在就要走了,不必担心。麦特衷心希望艾伊尔人会这样认为,但在确信那些艾伊尔人再也看不到他之前,他的肩膀绝不会松弛下来。
那些凯瑞安骑兵仍然等在刚才麦特丢下他们的地方,也没有收回他们的侧翼部队。旗帜和背旗在贵族们聚集的地方形成一片小小的旗林,每一面旗帜代表着十几名凯瑞安骑兵。大多数人都穿着朴素的胸甲,即使有些盔甲上有镀金或嵌银的装饰,也都破损不堪,仿佛被一名喝醉的铁匠敲击过。与其中一些人的坐骑相比,代瑞德的那匹灰马仿佛也和岚的战马差不多神骏了。他们能完成指派给他们的任务吗?但那些面孔和望着他的目光里都充满着力量。
他现在可以脱身,躲开那些艾伊尔人了。只要告诉这些人该怎么做,他就可以立刻催马离开,但是他已经把一部分士兵扔进了艾伊尔的陷阱,现在他不能就这么抛弃他们。
现在他面前的这名贵族自称为戴勒文德家族的塔曼尼,他的背旗图案是蔚蓝底色上的三颗黄星,旗帜上则画了一只黑狐狸。他比代瑞德还要矮,顶多比麦特大三岁。这支凯瑞安骑兵中有许多贵族的年纪都比他大,有些人甚至已经有了灰发,但他是他们的指挥官。他的眼睛像代瑞德一样显示不出任何表情,实际上,麦特觉得他就像是一根卷起来的鞭子,他的盔甲和佩剑上没有任何装饰。在向麦特报上姓名之后,他就一言不发地听着麦特将计划一步步陈述出来。在听麦特说话时,他的身体稍稍倾出马鞍,投在地上的影子与麦特手中那根剑刃长矛重叠在一起。
其他的凯瑞安贵族都聚在一起看着他们两个,但没有人的目光比塔曼尼更锐利。塔曼尼研究着麦特画的地图,也从头到脚地研究着麦特,甚至没放过他的那根长矛。等麦特把话都说完之后,这个家伙仍然没有吐出一个字。麦特不由得吼道:“怎么啦?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会接受它,但再过不久,你的朋友们就要钻到艾伊尔人的屁股底下去了。”
“提尔人不是我的朋友,至于说代瑞德……他很有用,但他肯定也不是朋友。”干笑声从围观的贵族们中间传出来,“不过如果你指挥一半的人,我就指挥另一半。”
塔曼尼脱下一只铁手套,向麦特伸出手去,但麦特一时间只是愣愣地盯着那只手。指挥?他?我是一名赌徒,不是士兵,我想做的是女孩们的情人。对于战争的久远回忆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旋转,但他强迫自己压下那些回忆。他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但那样的话,塔曼尼就会丢下艾斯丁、代瑞德和其他那些人。虽然他自己其实也打算丢下他们,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握住了伸到面前的这只手,“按照计划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