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次要的悲伤(第5/7页)
他瞥了那四个人一眼,还没开口,代瑞德已经说道:“我的斥候告诉我,库莱丁本人也在这支队伍里,他们那个头子总是光着一双手臂,露出那些据说真龙大人也有的花纹。”
麦特哼了一声。库莱丁正向东移动,如果不是因为麦特正好挡在半路,那家伙会一直冲到兰德面前,这也许正中麦特的下怀。麦特意识到自己正在生闷气,而这不是因为库莱丁想要杀死兰德。那名沙度首领,或者是给自己加了其他什么名号的那个人,他对麦特的记忆大概只限于兰德的一名跟班。但就是因为库莱丁,麦特才被卷进这场血战,千辛万苦地想要活下来,同时还在担心什么时候兰德会与沙马奥一对一地干起来,杀光两三里范围内的所有活物。不必他们动手,我自己就要先刺穿你的肋骨。虽然比起干掉库莱丁的机会,他还比较有可能变成挂在厨房门外的一只鹅。如果不是因为库莱丁,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人把库莱丁杀掉实在是件很可惜的事情,麦特觉得那个人肯定有非常多丢掉性命的理由。艾伊尔人很少表现出愤怒,即使他们已经怒不可遏,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冰冷和谨慎。但是,库莱丁似乎每天都要几次大发脾气,没头没脑的熊熊怒火来得像折断一根稻草一样容易。他能活到现在,一定是靠了暗帝的运气。
“拿勒辛,”麦特气恼地说,“带着你的提尔人从北边包抄过去,从背后攻击那些人。我们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时你就像塌下来的谷仓一样全力冲杀过去。”那就是说,库莱丁也有暗帝的运气?血和该死的灰啊,真希望我的运气能回来。“塔曼尼,你从南边包抄,也进行同样的攻击。你们两个出发吧!我们没时间了。”
两名提尔人匆匆向麦特鞠了个躬就冲向他们的坐骑,同时戴上头盔,塔曼尼的鞠躬则更加正式:“光明保佑你的剑,麦特,或者,也许我应该说是你的矛。”然后他也走了。
当那三个人消失在山坡下的时候,代瑞德上下打量着麦特,从眼眉上抹去雨水:“那么这次你是要和长矛兵留在一起了,不要让对库莱丁的愤怒掩蔽了心智,战场上不是决斗的地方。”
麦特惊讶得差点张大了嘴巴。一场决斗?他?和库莱丁?代瑞德以为他是为了这个才留在步兵队里?他选择留在这里是因为只有长矛兵的背后才是安全的地方,这就是他全部的原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变成脱缰野马。”他一直都认为代瑞德是这些人之中最有理智的。
这名凯瑞安人只是点了点头:“我以为你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我打赌,你以前见过长矛的推进,也面对过一两次冲锋。就算天上有了两个月亮,塔曼尼也不会说出什么颂扬的话,但我听他大声地说他愿意追随你到任何地方。等有时间的时候,我很想听听你的故事,安多人,但你很年轻——光明在上,我这么说不是要贬低你——年轻人都是有热血的。”
“这场雨会让任何体温冷却下来。”血和该死的灰啊!他们全都疯了吗?塔曼尼在颂扬他?麦特怀疑,如果他们发现他只是个赌徒,是一些死了上千年的人留给他的一些记忆残片让他做了所有这些事,那时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一定会立刻带着人从他身边跑开,并像对一头猪一样向他吐口水,尤其是那些贵族们。没有人喜欢被当成一个傻瓜,贵族们尤其不喜欢,也许是因为他们总能成功地让自己变成傻瓜。好吧,不管怎样,麦特决定在这件事被揭穿之前就逃走。该死的库莱丁,我倒是很想用这根长矛捅穿他的喉咙!他拉了一下果仁的缰绳,朝着和前三个人离开的相反方向的山坡走去,步兵们正在那里等着他。
代瑞德爬上他的坐骑,跟在麦特身后,一边听着麦特的计划,一边点着头。弓箭手被部署在谷地两侧的山坡上,他们要一直趴伏在草木中,直到战斗爆发的最后一刻。要有一个人留在山顶上,在艾伊尔人进入视野时发出讯号,那时长枪兵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撤退。“只要我们能看到那些沙度艾伊尔,我们就要全速撤到山口的位置,然后布好阵形与他们作战。”
“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在逃跑,同时他们也知道,我们逃不掉。所以我们才会转回头,像一头被猎犬逼到死角的熊,回头做垂死挣扎。见到我们的数量不到他们的一半,又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作战,他们会以为可以轻松消灭我们。只要我们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直到骑兵从后面……”这名凯瑞安人露出了笑容,“这是在用艾伊尔人自己的战术对付他们。”
“我们最好吸引住他们该死的注意力。”与麦特湿透的外表相比,他的嗓音干涩得可怕,“为了能做到这一点,也为了不让他们从我们的侧翼迂回而过,我想让你在停止撤退时高喊一声‘保护真龙大人’。”这一次,代瑞德直接笑出了声。
这应该能吸引那些沙度直接向他们杀过来,特别是如果率领他们的是库莱丁。如果库莱丁真的在那支队伍里,如果他真的以为兰德就在这些长矛兵中间,如果这些长矛兵能坚持到骑兵发起冲锋……许许多多的如果。麦特又听到骰子在他脑海中旋转,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场赌博。他想知道还有多久会天黑,独自一个人应该能趁着黑夜逃脱。他希望那些骰子能滚出他的脑海,或者干脆直接落下,那样他就能看到他掷出的点数。在大雨中皱起双眉,他催赶着果仁走下山坡。
杰丁停在一座山丘顶上,这里有十几棵树形成的一个小树丛,肋侧的疼痛让兰德微微弓起了身。新月已经高高地升起,向大地洒下一片淡白色的光芒。即使阳极力让视力变得异常敏锐,百步外的景物在兰德眼中仍然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子。黑夜吞没了周围的山丘,而他只能偶尔感觉到苏琳等枪姬众围绕在他身边,他眼里像是被揉进了两把沙子,几乎已经睁不开眼了。他觉得只是因为肋侧剧烈的疼痛,他才没有昏睡过去。他并不常想到那处伤口。在虚空的阻隔之下,它显得非常遥远。
沙马奥今天袭击了他两次?三次?还是更多?他应该能记得一个人曾经试图杀死他多少次。不,沙马奥不是要杀死他,而是要折磨他。你还是那么嫉妒我吗,特尔·简宁?我什么时候轻视过你?什么时候少给过一分你应得的?
兰德微微摇晃着,用手拂了拂头发。这个念头有些奇怪,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奇怪。沙马奥……不,他能对付沙马奥,等到……如果……没关系,这可以等到以后。与今天的重点相比,沙马奥只是一只扰人心神的虫子。他也许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