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影的种子(第6/13页)
这个房间现在的所有者是史汪·桑辰。她是提尔一户渔家的女儿,由她带进这个房间的家具都很简单,只是做工和打磨非常精细而已。她坐在大桌子后面一张坚固的椅子里,这套桌椅在普通的农舍中经常能看见。房里的另一把椅子也同样朴素,现在摆放在大桌子另一边的一张小提尔地毯上面。地毯上只有简单的蓝色、棕色和金色图案。分散在各处的阅读架上摊开放着六本书。这就是房里全部的摆设了。一幅画挂在壁炉上方:小渔舟正在龙指海湾的芦苇丛中撒网捕鱼。史汪的父亲使用的就是这样的渔舟。
史汪·桑辰有着两仪师无瑕的面容,但第一眼看上去,她的相貌就像她的家具那样简单。她的身体很结实,面容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英俊。她衣着上惟一的饰物只有宽阔的玉座圣巾,代表七宗派的纹彩依次排列在圣巾上。像其他两仪师一样,她的年纪无法确定,漆黑的头发上看不见一丝灰色,锐利的蓝眼睛里没有半点浑浊,坚毅的下巴说明着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玉座的果敢。超过十年的时间里,史汪·桑辰有权召来不同的统治者,无论他们是多么强大,无论他们多么憎恨白塔、害怕两仪师,他们都不得不来。
当玉座绕过桌子时,明放下身上的包裹,笨拙地行了个屈膝礼,一边却在烦躁地低声嘟囔着。她不想失礼——还没有人在史汪·桑辰面前失礼过——但她平时只会鞠躬,对于屈膝礼只是一知半解,而现在穿上这套衣裙,显然无法鞠个躬就了事。
半屈下身,裙摆已经展开,明却僵在那里,仿佛一只蜷伏在地上的青蛙。史汪·桑辰以君王的威严屹立在她面前,但片刻之间,史汪又躺在地上,赤身裸体。除了浑身一丝不挂之外,这个影像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但这个影像在明还没能看仔细之前就消失了。对于明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强烈的影像,而她却完全不知道它有什么含意。
“又看见东西了?”玉座问,“嗯,我肯定能让你的能力发挥作用。如果不是你离开,我早就能这么做,但我们不会再谈这件事了。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了,时光之轮按照它的意愿进行编织。”她给了明一个绷紧的微笑,“但如果你再这么做,我会用你的皮去做手套。起身,孩子,莉安已经让我受够了礼仪。她一个月中向我行的礼,是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女人在一年的时间里都无法消受的。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礼仪上,至少这些日子里没有。现在,告诉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明缓缓地站起身,回到一个了解她的能力的人身边,让她感觉很轻松,即使那个人是玉座。她不必对玉座隐瞒她所看见的事情,完全不必:“你……你什么都没穿,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吾母。”
史汪发出一个短暂、沉闷的笑声:“毫无疑问,我即将要有一个情人了,但我同样没时间处理这种事。当你急着从船里舀水出去的时候,是没时间向男人抛媚眼的。”
“也许,”明缓缓地说,那个影像可能是这种意思,但她对此存疑,“我确实不知道,但,吾母,自从我走进白塔以来,我看见了许多东西。有一些可怕的事情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从入口大厅处的那三位两仪师开始说起,将她看见的每一样东西都告诉了玉座,还有她对这些影像可以确定的解读。不过,她没有告诉玉座盖温所说的话,至少她隐瞒了其中的大部分。她曾经叮嘱盖温不要惹怒玉座,她自己当然不会用盖温的话来惹怒面前的这位君主。其余的事情,她都毫不保留地向玉座一一描述。当她回想那些影像的时候,恐惧感也随之回到她的心头,仿佛她重新看到了它们。没等话说完,她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玉座的表情一直没有改变:“也就是说,你和年轻的盖温交谈过。嗯,我想我能说服他保持安静。如果我记得没错,赛拉可以去乡下劳作一段时间,她在锄菜畦的时候是不会传闲话的。”
“我不懂,”明说,“为什么要盖温保持安静?他不能说出什么?我什么也没告诉他,而赛拉……吾母,也许我没说清楚,两仪师和护法将要死亡,这一定意味着一场战争。除非你将许多两仪师和护法派去某个地方……还有那些仆人,我在那些仆人身上也看见了受伤与死亡,除非你打算这么做,否则,那场战争将要发生的地方就是这里!在塔瓦隆!”
“你看见它了?”玉座问道,“一场战争?借助你的……你的能力,你知道它,或者只是你的猜测?”
“还会是什么?至少有四位两仪师会死。吾母,从回来到现在,我只看到九位两仪师,其中就有四位会死!还有护法……如果不是战争,还会是什么?”
“是更多我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史汪的语音冰冷,“什么时候?还有多久,这些……事情……会发生?”
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看见的大多数事情会在同一天内发生……也许是两天。那一天也许就是明天,也许要等到明年,或者下一个十年。”
“让我们祈祷是下个十年吧!如果它在明天到来,我将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它。”
明的脸因痛苦而扭曲。除了史汪·桑辰知道她的能力之外,只有另外两位两仪师知道这件事:沐瑞和维林·玛瑟雯,而维林一直想对她的能力进行研究。她们对这种能力的运作原理并不比她自己知道得更多,她们只知道,这种能力与至上力无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沐瑞看起来能接受她的预见必然会成真。
“也许是白袍众,吾母,当我在亚林代尔过桥的时候,到处可见他们的踪迹。”明不相信圣光之子和将要发生的这些事有什么关联,但她不愿意说出她真正相信的事。她只是相信,而不是知道,而情况已经够糟糕的了。
但玉座在她的话还没说完之前就已经开始摇头了:“他们绝不会放弃任何机会,我确信这一点,他们想要打击白塔。但如果没有最高领袖指挥官的命令,艾阿蒙·瓦达不会公开行动,而除非培卓·南奥相信我们受了伤,否则他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命令。他非常清楚我们的力量,不会有头脑发昏的举动,一千年以来,白袍众一直都是这样。银梭子鱼还藏在苇丛里,等待水中出现两仪师鲜血的味道。但我们过去没有让他们等到它,将来也不会,如果我能阻止那一天的到来。”
“但如果艾阿蒙真的一意孤行……”
史汪打断了明的话:“他在塔瓦隆附近只有不到五百人,孩子,他在数周之前把其他人派去别的地方制造麻烦了。闪亮之墙曾经挡住艾伊尔人的脚步,还有亚图·鹰翼的。艾阿蒙永远也无法攻入塔瓦隆,除非这座城市已经从内部四分五裂。”她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说出这样的话而改变,“你很想让我相信这场变乱会来自白袍众,为什么?”玉座的眼里没有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