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献身(第6/7页)
和胡子男人在一起的浅发女子将一只手放在胡子男人的手臂上,她身上的亮白色斯台瑟随着突如其来的困窘而变得更加不透明了,“乔姆,看他的头发,他是艾伊尔,乔姆。”
查姆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想看看那里是否受了伤。他的手指抚过自己金红色的短发,拉了一下留在颈后的辫子,甩了甩头。只是有点擦伤,他心想,不会更严重了。
“是啊!”胡子男人的表情立刻从恼怒变成了惊恐,“原谅我,皈道徒,是我应该看路。让我扶你起来。”他这样说的时候,已经伸手扶查恩站了起来。
“你还好吧?我为你叫一辆滑撬代步吧!”
“我没事,公民,”查恩温和地说,“真的,这是我的错。”确实,他走得很匆忙,本来被撞伤的很可能是这个男人,“你受伤了吗?请原谅我。”
那个男人张开嘴,想要说他没事——公民们总是这样,他们似乎认为艾伊尔都是丝玻璃做的——但在他出声之前,他们脚下的地面掀起了一阵波动,四周的空气也在波动,扩散出一层层涟漪。胡子男人不安地向周围张望,用身上时髦的幻光布斗篷裹住了自己和女伴,所以两人的头颅看起来就好像飘浮的虚体一般。
“那是什么,皈道徒?”其他看见查恩发色的人也聚集到他身边,焦急地询问着同样的问题,但查恩并没有理会他们,甚至没有去想这么做是否很无礼。他用力推开面前的人众,眼睛却紧紧盯着沙罗姆——那个白色球体的直径足有一千尺,它飘浮在珂蓝丹蓝色和银色的圆顶上方。
米尔琳说过,就是今天,她说她找到一个新的至上力源头。一个女性和男性两仪师都可以碰触的源头,而不是像以前那个各自只能碰触到一半,这种无差别的融合一定能比原来女人和男人合作导引至上力发挥出更大的力量。今天,她和贝多蒙会第一次打开这个源头,这也会是男人和女人最后一次使用不同的至上力工作,就是今天。
沙罗姆的一小片白色仿佛突然消失了,一束黑色的火焰从它上面喷出,黑火向下伸展,速度似乎很慢,让人无法察觉,接着上百团火苗突然溅射到白色巨球周围的每一个地方。沙罗姆像颗鸡蛋一样四分五裂,坍塌、坠落,它原先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团黑曜石地狱。黑暗在天空中延展,吞噬了太阳,形成诡异的黑夜,仿佛一切都已落进那些火焰的黑光中。人们在尖叫,每一个角落都传出尖叫的声音。
在第一团火焰出现的时候,查恩已经开始向珂蓝丹全速奔跑,但他知道,来不及了。他发誓要服侍两仪师,但他太迟了。在奔跑中,泪水不停地从他的颊边滚落。
兰德眨动着眼睛,驱散视线中纷乱的干扰,他的双手正紧压着自己的头颅。幻像仍然不停地流入他的脑海,巨大的球体,燃烧的黑暗,坠落、崩碎。我真的看见了那个钻进暗帝牢狱的孔洞?是真的吗?他站在玻璃圆柱的边缘,盯着爱凡德梭拉。一株绰拉树,没有绰拉的城市是荒芜的,而现在,全世界只剩下了一棵绰拉树。柱阵在浓雾上空发出的蓝光中熠熠生辉,但现在它们似乎又是只不过是在反射周围的光线了。兰德看不见莫拉丁,他不认为那个艾伊尔走出了这片玻璃丛林,或者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突然间,有一样东西吸引了兰德的视线。在生命之树低处的树干上,一个形体正在缓缓晃动。那是一个男人,男人上方的两根树枝间架着一根横杆,杆上垂下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拴住了那个男人的脖颈,他就挂在那根绳子上。
兰德狂吼一声,奔向那棵树。他紧抓住阳极力,火焰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他飞身跃起,一剑斩断了那根绳子。
他和麦特双双倒落在满是灰尘的白色石板路上,那根横杆也从树枝上弹起,掉落在他们身边。那不是一根杆子,而是一根奇怪的黑色长柄矛,与普通的尖形矛锋不同,它的锋刃更像是一把短剑的剑刃,而且这根剑刃稍稍有些弯曲,只有一侧开了刃。兰德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这根矛,但他很快就惊讶地发现,制成这根矛的材料竟然是黄金和昆达雅石,上面还镶嵌着蓝宝石和火滴石。
兰德释放了火焰剑和至上力,他将绳子从麦特的脖子上解去,将一只耳朵压在朋友的胸膛上。没有声音。他惊惶地撕开麦特的外衣和衬衫,扯断麦特胸前挂着一枚银色徽章的皮绳。他将那枚银色徽章扔在一边,再次倾听麦特的胸口。还是没有声音,没有心跳,只有一片死寂。不!如果我没有让他跟着我到这里来,他根本不会有事的,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兰德用尽全力捶击麦特的胸口,又俯下身去倾听。没声音,他再次捶打,倾听。有了,一点虚弱的心跳声。是了,那么衰弱,那么缓慢,但麦特还活着,尽管他的脖子周围已经出现了一圈深紫色的勒痕。他也许还能活下来。
兰德吸满一口气,又用力将这口气吹进麦特的嘴里。一次,再一次。然后,他跨立在麦特身体两侧,抓住他的裤腰,将他的腰部提离地面,上下三次,接着他又向麦特嘴里吐气。他可以导引,他能用至上力做些事情,但想到提尔之岩里的那个女孩,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让麦特活下来。真正地活着,而不是成为至上力的傀儡。在伊蒙村时,他曾经见过卢汉师傅救活了一个从酒泉河中捞起的男孩。他不停地给麦特送气,提起麦特,送气、提起,并全心全意地祈祷。
麦特突然开始全身痉挛,连连咳嗽。兰德跪在他身边,看着麦特用双手捂住喉咙,来回翻滚,在剧烈的咳嗽中痛苦地吸入空气。
麦特的手碰到了那根绳子,让他全身一阵哆嗦。“那些火烧的……山羊……崽子,”他沙哑地嘟囔着,“他们要……杀死我。”
“谁干的?”兰德一边问,一边警觉地审视四周,广场周围半完工的宫殿和广场上各种光怪陆离的物品也在回望着他。很显然,鲁迪恩之中,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别人了,除非莫拉丁还活着,正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
“那座……扭曲门框……另外一边的……家伙。”麦特痛苦地咽下一口口水,坐起身,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这里也有一座门框,兰德。”他说话的时候,喉咙仍然是沙哑的。
“你能走进去?他们有没有回答问题?”那道门会很有用。兰德急切地需要更多的答案,他有成千上万个问题,却几乎没有任何答案。
“没有回答,”麦特哑着嗓子说道,“他们欺骗了我,而且他们还要杀死我。”他拾起那枚徽章,那是个差不多能塞满他手掌的银狐狸头。片刻之后,他做了个鬼脸将那个狐狸头塞进了口袋里,“至少,我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些东西。”他又将那根奇怪的矛拖到自己身边,用手指抚过矛柄。矛柄上有一行奇怪的花体铭文,铭文两端各镶嵌着一只鸟,铸成鸟身的黑色金属甚至比乌木的矛柄颜色还要深。兰德觉得它们是乌鸦,矛刃上同样雕刻着一对乌鸦。麦特发出一阵粗野而讽刺的笑声,从地上站起来,靠在那根长矛上,矛刃底端正好和他的头一样高。他的衬衫和外衣仍然敞开着,显得凌乱不堪,但他丝毫也没有将它们整理一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