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别离得报偿(第5/7页)

不过,他仍然很难相信兽魔人会让任何人类逃走,或者这是魔达奥的命令,兽魔人似乎很少会有过多的思考。他本以为毁坏渡口会是隐妖的第一个任务,它们怎么能确定巴尔伦没有足够的士兵来对付它们?

他弯下腰,捡起一个有一张彩绘木脸的小玩偶。一枝箭穿过了他的胸膛刚才所在的地方。

他立刻从河岸上跳起,瞬间的晃动之后,他飞进一百步外的一片树林里,蹲伏在一株高大的羽叶木下,灌木和覆盖着蔓草的倾倒树木遍布四周。

杀戮者。佩林扣上一枝箭,不由得疑惑箭是他从箭囊里抽出还是凭空想象而来。是杀戮者。

就在他要再次进行跳跃的时候,他停住了,杀戮者会知道他的大致方位。佩林曾经轻易地追踪到他的虚影,他立定时能清楚地看到那种飞跃留下的痕迹。现在他已经两次跳进了对方设下的局中,两次都差点失手,这次让杀戮者陷入他设的局吧!他等待着。

乌鸦突然飞落在树梢上,一边发出粗哑的叫声,一边四处搜寻,但他没有做出任何暴露自己的动作,连些微的颤抖也没有,只有眼睛在转动,审视着周围的树林。空气中传来一股冰冷的气味,是人类,但又不是,他露出一丝微笑。除了乌鸦的叫声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杀戮者潜行得很好,但他并不习惯当猎物。除了气味之外,杀戮者还会忘记什么?他肯定不会想到佩林会留在原地不动,动物总是会从猎人面前逃走,即使是狼也会逃。

一点移动的痕迹,转瞬间,一张脸出现在五十步外一棵倒下的松树上方,斜射入林间的阳光清楚地照亮了它。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一张满是坚硬棱角的脸,佩林立刻想起了岚的面容。但就在这短短的一瞥中,杀戮者已经舔了两次嘴唇,前额露出皱纹,目光迅速地来回晃动。岚即使是在单独面对一千个兽魔人的时候,也不会流露出任何担忧的神色。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张脸又消失了。乌鸦不停地盘旋、俯冲,仿佛也感受到了杀戮者的焦虑,所以始终不敢飞到树梢以下的地方。

佩林等待着,观察着,没有任何动作。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冰冷的气息在告诉他,头顶的乌鸦在地面上还有同伙。

杀戮者的脸再次出现,靠在一株粗橡树的右侧向外窥看。三十步。橡树杀死了周围的大多数草木,只有几朵蘑菇和一些杂草生长在浓密树叶覆盖下的阴影里。那个男人缓缓地走进开阔地,靴子下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佩林拉弦放箭,动作一气呵成。乌鸦尖叫着发出警告,杀戮者转过身,阔头箭正射中他的胸口,但没有穿过心脏。那个男人嚎叫着,用两只手抓住了那枝箭,乌鸦们拼命地拍打着翅膀,黑色羽毛如雨一般坠落。杀戮者的影像渐渐退去,他和他的尖叫一同变得迷蒙、透明、消失殆尽。乌鸦的尖叫声也在同一刻消失,仿佛被一把刀子割断,射穿那个男人胸口的箭落在地上,乌鸦也不见了。

这时佩林扣上了第二枝箭,半拉开弓弦。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松开了弓弦。这就是在这里死亡的样子?只是退去了?永远地消失了?

“至少我了结他了。”他喃喃说道,然后没有再去想这件事。杀戮者不是他来到狼梦中的目的,但至少,这里的狼安全了——狼,也许还有其他的。

他走出了梦境……

……睁开眼,视野中只见昏暗的房间,被汗水浸湿的衬衫紧贴在身上。月亮从窗口中投下些微的白光,村中的某处传来小提琴的声音,那是热烈的图亚桑曲调。他们不会作战,但他们找到了帮助村民的办法——用音乐声振奋人们的精神。

佩林缓缓地坐起身,在搀杂着黯淡光线的漆黑中穿上靴子。如何做到他必须去做的事?这很困难,他必须变得狡猾。只是,他不确定自己一生中是否曾经狡猾过。站起身,他将靴子在脚上踩稳。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阵喊声和逐渐远去的马蹄声。佩林跑到离他最近的窗前,猛地打开窗户,同袍军在下面乱成了一团。“出了什么事?”

三十张脸一同向他仰起,班·亚兴喊道:“是路克大人,佩林大人,他几乎撞翻了维尔和特尔,我觉得他甚至都没有看见他们。他蜷伏在马鞍上,好像受了伤一样,但他还是用马刺拼命踢着他的坐骑,佩林大人。”

佩林猛拉了一下胡子。路克刚才肯定没有受伤,路克……和杀戮者?这不可能,黑发的杀戮者看起来就像岚的兄弟或堂亲。但如果谈到路克像谁,他的金红色头发只能说也许有点像兰德,这两人再无任何相似之处。然而……那种冰冷的气息,他们的气味不一样,但他们都有那种寒冰般、几乎不属于人类的气味。佩林听到旧日大道上马车被拉开的声音,还有催促的喊声,即使班那些同袍军现在追过去,也赶不上那个男人了,马蹄击地的声音一直向南方而去。

“班,”他喊道,“如果路克再露面,就立刻将他看管好,不要让他到处走动。”停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不要叫我大人!”然后又猛地关上窗户。路克和杀戮者,杀戮者和路克,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不可能。但话说回来,就在不到两年以前,他还不相信兽魔人和隐妖的存在。等那个男人真正落到他手里时再去关心他吧!现在,要关心的是望山、戴文骑和……应该能救一些人,两河人不会死绝的。

走去大厅的时候,他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亚蓝站在楼梯最下方的台阶上,看着他,等待着跟随他去任何地方。高尔平躺在靠近壁炉的一张地铺上,左侧大腿紧紧扎着绷带,显然已经睡着了。菲儿和两名枪姬众盘腿坐在靠近他的地板上,正轻声地交谈。一张宽大许多的地铺被摆在房间的另一端,罗亚尔却坐在一张长凳上,伸直的双腿被塞在一张桌子底下,几乎像虾子一样弓着身体,在一枝蜡烛的光亮里正用钢笔拼命地写着。毫无疑问,他正在记录前往道门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依照佩林对罗亚尔的了解,巨森灵会把所有事都写成是高尔的功劳,无论那些到底是谁做的,罗亚尔似乎总是认为他自己做的事情都微不足道,不值得写进书里。除了他们之外,大厅里就再没有别人了,他仍然能听见小提琴的演奏。他认出了那个曲调,现在演奏的不再是匠民歌曲了,而是“我的爱人是一朵野玫瑰”。菲儿抬起头,看见佩林走下楼梯,急忙以轻巧的动作站起身,向他走去。看到佩林没有走向门口,亚蓝又坐回台阶上。

“你的衬衫湿了,”菲儿不高兴地对他说,“你是穿着它睡觉的,对不对?还有靴子,看来你也是没脱。从我离开你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呢!还是趁你累倒之前赶快再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