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金眼(第7/8页)

随着一阵箭杆碰撞箭囊的声音,白袍众的动作又都停在了半截。人群中有无数张长弓被拉开,无数枝阔头箭指向了白袍众。白袍众队伍中发出一连串鞍皮摩擦的吱嘎声,表明骑在马上的那些人正在不安地动着身体。戴恩没有表现出害怕的神色,身上也没有害怕的气味,他的气味中只有怨恨。他用高热病人般的目光扫过包围他们的两河人,又转过头,满脸憎恨地望着佩林。

佩林示意大家放下弓箭,人们不情愿地松开弓弦,放低长弓。“你根本没有帮助过我们,”佩林的声音像冰一样冷,像铁砧一样硬,“自从你们来到两河,你们的帮助全都是偶然。你们从没有真正在乎过人们是不是被烧毁了家园,是不是被杀死,你们只是忙着搜捕被你们称为暗黑之友的人。”戴恩打了个哆嗦,但他的眼里仍然向外喷着火焰。“现在你们应该离开了,不止是从伊蒙村,你们应该聚集所有的白袍众,彻底离开两河。现在,戴恩,你们该走了。”

“总有一天,我会吊死你。”戴恩低声说,他挥了一下手,示意手下跟着他。然后他纵马向前冲来,仿佛是要将佩林踏在马蹄下。佩林将快步领到一旁,他希望这些人赶快离开,不要再有杀戮了。对于面前这个人最后的一次挑衅,他根本不在意。戴恩没有再转回头,但双颊下陷的贾瑞特一直沉默地望着他,满眼都是恨意。法兰看了佩林一眼,不知为什么,这名白袍众显得很遗憾。其他白袍众在经过他身边时,眼睛都平视着前方,人群无声地打开一道缺口,让他们向北跑去。

等到最后一名白袍众离开之后,十来个男人跑到佩林面前,有几个身上还挂着几片老旧的护甲,他们全都有些忧虑地咧嘴笑着。佩林不认识他们。其中一个宽鼻子、满脸皱纹的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他的白发已经快要掉光了,身上套着一件一直拖到膝盖的炼甲衫,但在领口处覆盖着一圈农夫外衣的领子。他扛着长弓,笨拙地鞠了个躬:“我是结林瓦·巴斯特,佩林大人,他们都叫我结瓦。”他匆忙地说道,仿佛是害怕有人一打断他的话,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请原谅我的打扰,我们会让这些白袍众离开的,希望这能对您有帮助。我们之中有许多人要回家了,虽然我们可能在天黑之前也没办法到家。在望山还留着同样多的白袍众,但他们不愿意过来,他们说有命令让他们留守营地。要我说,那真是一群傻瓜,我们早就厌倦了那些家伙,他们总是扬着鼻子随便走进别人家里,逼我们指控我们的邻居。我们会让他们离开的,只要这对您有帮助。”他有些窘迫地看了菲儿一眼,低了低他的宽下巴,但说话的速度并没有减缓:“请原谅,菲儿女士,我们不是想打扰您和您的丈夫。我们只想让他知道,我们和他是同一边的。您真是有一位好妻子,大人,一个好妻子。不是要冒犯您,女士。嗯,我们得趁天还没黑时赶回去,不该谈这些剪羊毛的琐事了。打扰了您,佩林大人,请原谅。菲儿女士,请原谅。”他又鞠了个躬,他身后的人都学着他鞠了个躬,然后他们就被他催赶着离开了,他一边走,一边还嘟囔着:“没时间打扰大人和女士了,还有工作要做呢!”

“他是谁?”佩林问,他现在还觉得有点头晕,就是黛斯和森布两个加在一块儿也说不了这么多话,“你认识他吗,菲儿?他是从望山来的?”

“结林瓦是望山的村长,其他人都是村议会的成员。望山的妇议团等到确认过这里已经安全之后,就会由她们的乡贤率领一支代表团过来。她们说,她们要看看这个‘佩林大人’是不是配得上两河人,但她们都想让我教她们如何向你行屈膝礼。她们的乡贤艾戴勒·盖林还要带给你一些她做的苹果馅饼。”

“哦,烧了我吧!”佩林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这个名号已经人尽皆知了,他应该一开始就严格禁止他们这么叫他的。“不要叫我大人!”他朝那群离开的男人们喊道,“我只是个铁匠!你们听到我说话吗?一个铁匠!”结瓦·巴斯特转身向他挥挥手,又点了一下头,然后赶忙追上其他人。

菲儿咯咯地笑着,揪住他的胡子:“你真是个甜蜜的傻瓜,我的铁匠大人,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她的微笑忽然变成了真正的坏笑,“我的丈夫啊,你能不能快一点找时间和你的妻子单独相处呢?结婚好像把我变成一个大胆的阿拉多曼女人了!我知道你一定累了,但……”她轻轻地尖叫了一声,紧抓住他的外衣。他已经催起快步朝酒泉旅店跑去。人们的欢呼第一次没有让他感到任何不悦。

“金眼!佩林大人!金眼!”

西林边缘,一株枝叶繁茂的橡树枝上,奥代斯盯着南方一里外的伊蒙村。这不可能,应该用鞭子抽他们,应该剥掉他们的皮。所有的事情都在计划之中,就连伊沙姆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为什么那个傻瓜不再送兽魔人过来了?他应该让整个两河都充满了兽魔人的黑潮!唾液从他的唇边流下来,但他并没有在意,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在腰带上摸索。要一直折磨他们,直到他们的心脏爆裂!让他们在地上翻滚,发出凄惨的尖叫!精心设置想引来兰德·亚瑟的陷阱,却只落得这样的结果!两河甚至连一点刮痕都没留下。烧掉几座农场,把几个农夫活生生塞进兽魔人的煮食锅根本不算什么。我要两河全都烧起来,烧起一把让人一千年都不会忘记的大火。

他端详着飘扬在村子上方的旗帜,还有他下方不远处的那面旗。一只红色的狼头绘在红框白底的旗子上,另一面上绘着一只红鹰。红色,两河人红色的鲜血一定要流到让兰德·亚瑟悲声呼嚎才行。曼埃瑟兰,那是曼埃瑟兰的旗帜。有人告诉他们曼埃瑟兰的事情,是不是?这些傻瓜知道什么曼埃瑟兰的荣光?曼埃瑟兰,是的,能够折磨他们的办法不止一个。他放声大笑起来,几乎从橡树上掉下来。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用一只手紧抓住树枝,另一只手还握在腰带上应该插着一把匕首的地方。盯着握住腰带的那只手,他的笑声扭曲成一阵嚎叫。白塔里藏着他们从他身边偷走的那样东西,那是在兽魔人战争时就已经属于他的东西。

他纵身跳到地上,然后爬上马背,没有回头看他的手下一眼。那是他的狗,当然,披在这三十来个白袍众身上的,已经不再是白色的斗篷了。他们灰暗的盔甲上生满了锈斑,戴恩将永远不会认出这些阴沉、狐疑、满是污泥和胡渣的脸。这些人望向奥代斯的目光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恐惧,没有人瞥一眼他们中间的那名魔达奥,它黏软苍白的无眼面孔就像周围这些人类的面孔一样黯然、呆板。这个半人害怕伊沙姆会找到它,伊沙姆非常不高兴有那么多人从受袭的塔伦渡口跑掉,将两河发生的事情传到了外面。想到伊沙姆震怒的表情,奥代斯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家伙以后再去对付好了,如果他到时候还能活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