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黑夜的英雄(第3/5页)

当麦特将他拖回到街上时,汤姆还在用他正常的声音发着牢骚:“你还没有给我个机会,让我问问他马厩里有没有地方。至少,我肯定能在干草棚里为我们找到个位置。”

“离开伊蒙村以来,我已经睡够了马厩和谷仓。”麦特对他说,“也睡够了草堆,我想要一张床。”

但他们又找了四家客栈,客栈老板们的答案几乎都一样。在后两家客栈,麦特提出用掷骰子来赌一个床位,结果几乎被扔出了客栈大门。第五家名叫“好女王客栈”的老板对他们说,即使是女王本人来了,也得不到一张地铺。麦特叹了口气,问他:“那你们的马厩怎么样?我们可以睡在干草棚里,只要你出个价就行。”

“我的马厩是给马住的,”圆脸男人说,“这座城市里已经没有几匹马了。”他刚刚擦亮一只银杯,然后他走到一个大柜子前,打开上面的一个浅柜橱,将银杯放了进去。那里面还有许多银杯,只是没有一个是相同的。就在柜橱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只皮骰罐。“我不会把人塞在那里,那样会惊吓到那些马,也许还会把它们给吓走。那些雇主们付钱,就是为了让我把他们的牲口养好。另外,我自己也有两匹马养在那里,我的马厩里没有你的床位。”

麦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个骰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安多金币,将它放在箱子上。然后,他又拿出一枚塔瓦隆银币、一枚塔瓦隆金币,还有一枚提尔金币,客栈老板看着那些硬币,舔了舔肥厚的嘴唇。麦特又加了两枚伊利安银币和另一枚安多金币,然后看着这名圆脸男人。客栈老板犹豫着。麦特将手伸向那些硬币,客栈老板的手却先伸了过去。

“也许只有你们两个,应该不会打扰那些马。”

麦特向他笑了笑:“说到马,你的那两匹马出什么价可以让给我们?当然,要马具齐全。”

“我不会把马卖给你们的。”客栈老板说着,拿起了箱子上的钱币。

麦特拿起那个骰罐,摇晃着。“我出刚才价钱的两倍,赌那两匹马和全副马具。”他又摇了摇自己的外衣口袋,让零散的钱币发出叮当的碰撞声,以表明自己还能掏出更多的钱当赌注。“我掷一把,你掷两把,选最好的一把和我赌。”看到贪欲几乎将老板的脸完全照亮了,麦特差点笑出声来。

当麦特走进马厩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六个畜栏的马匹里找出两匹棕色的阉马。它们毫无特点可言,不过它们现在是他的了,除了需要用马梳好好刷一刷之外,它们的状态看上去都还很不错。考虑到马厩里的马夫跑得只剩下了一个,这种状况还是值得高兴的。那些马夫曾经多次向客栈老板抱怨过,他给他们的薪水已经不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但客栈老板对这种抱怨报以绝对的蔑视,而且他似乎认为剩下的这个人只是因为做了三个人的工作,就提出晚上要回家睡觉的要求,完全是一种罪行。

“五个六。”汤姆在他身后喃喃地说,望着这个他在第一家客栈时就曾经提出要求的马厩,他的眼里并没有什么愉悦的光彩。飘飞的灰尘与夕阳最后的光线融合成昏黄的光柱,用来提运干草的绳子如同葡萄藤一样,从房梁的滑轮上垂挂下来。这里的干草棚被安排在马厩上方充满阴影的阁楼里。“当他在第二把扔出四个六和一个五的时候,他认定你输了,我也是这么想,最近你并不是每把都赢。”

“我会赢到我该赢的。”不是每把全赢,确实让麦特松了口气。运气是一回事,但那晚的好运气至今还让他背脊发冷。不过,现在他晃动骰罐的时候,偶尔确实不再能知道会掷出什么样的花色了。他将铁头棒扔上阁楼的一瞬间,一片雷声划过天际。麦特爬上梯子,回头朝汤姆喊:“干草棚是个好主意,我本以为你会高兴在外面淋雨。”

大多数的干草都捆扎成包,沿着外墙堆在一起,但松散的干草还是足以让麦特堆成一张床,然后将斗篷当成被子。汤姆过了一会儿才出现在梯子的顶端,他从肩上的皮袋子里拿出两大块面包和一块楔形的绿纹干酪。客栈老板杰罗·佛劳瑞收走了和平日足以买下一匹棕阉马的钱,才给了汤姆这些食物。他们在雨滴猛力敲击屋顶的声音中吃完了这些食物,用自备水瓶里的水将它们冲下肚子。无论出什么样的价钱,杰罗一滴酒也不卖。等到晚餐结束之后,汤姆拿出火绒匣,在长柄烟斗里塞满了烟草,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开始抽烟。

麦特仰躺着,盯着阴影重重的屋顶,心里寻思着这场雨是否会在天明时停下来。现在他只想让这封信尽快脱手。这时,他听见一阵车轴的吱嘎声进入了马厩,麦特翻身滚到阁楼边,向下望去,借助黄昏最后的一点阳光,他勉强能看清下面的情形。

一名苗条的女子正从一辆高轮大车中直起腰,雨水已经淋湿了她的全身,现在她正脱下斗篷,一边喃喃地说着什么,一边甩掉斗篷上的雨水。她的头发编成许多小辫子;她的丝裙——麦特觉得那应该是淡绿色的——在胸口处装饰着繁复精巧的刺绣花样。这身衣服一定相当名贵,但现在已经变得破烂脏污了。她用拳头捶了捶背后,一边继续低声地自言自语,一边跑到马厩门口,向外面的大雨望了一眼,又用同样匆忙的动作猛地将马厩大门关上,让马厩彻底陷入了黑暗。随后,阁楼下面响起一阵沙沙声、一记敲打声和一点液体的晃动声,突然间,一团小小的火光在她手中的一盏油灯里燃起。她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在一根畜栏旁的柱子上找到一根钩子,便将油灯挂在上面,又弯腰在绳索和帆布盖住的大车里寻找着什么。

“她的手脚真快,”汤姆嘴里仍然叼着烟斗,轻声说,“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打火石,她很可能会把这个马厩给整个烧起来。”

那名女子拿出一根长棍面包,费力地啃咬着,那块面包应该很硬,不过她应该也很饿了,所以并没有在意。

“还有干酪剩下吗?”麦特耳语道。汤姆摇了摇头。

女子的鼻子发出了轻轻吸气的声音,麦刻意识到,她也许是闻到了汤姆的烟草气味。他刚要站起来告诉那名女子,马厩里还有他们两个人时,马厩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女子站起身,准备要逃跑。有四个男人同时从雨中走进马厩,一边脱掉了他们身上的湿斗篷,他们的身上穿着有宽大袖子的淡色外衣,胸口处和腿上的宽筒马裤都布满了刺绣。这四个奇装男人都是魁梧大汉,他们的脸如同石雕一般冷硬。

“亚柳妲,”一名穿黄色外衣的男人说,“你跑得没你想象得那么快,不是吗?”麦特觉得他的口音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