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陌生人和朋友(第6/8页)
“他们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麦特说,“不过他们倒真的很自负,不是吗?”
“不要理他们,”兰德说,“回旅店吧!我们必须和佩林谈谈。”
“就像爱华德·康加一样,他也总是把鼻子翘到半空中去。”麦特突然笑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道光彩。“还记得他从马车桥上掉下去,一步一摊水地走回家的样子吗?那让他老实了一个月。”
“这跟佩林有什么关系?”
“看见没有?”麦特指着圣光之子前面不远处一条巷子里停着的一辆大车,大车的车辕支在地上,一根棒子挡住堆在车上的十几只木桶。“看着。”他带着笑容溜进左侧的一间刀匠铺。
兰德盯着麦特的背影,知道他又要胡来了,麦特眼光闪烁时,就意味着他心里又有一个恶作剧的念头。但奇怪的是,兰德发现自己很想看看麦特打算做什么。他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这种想法是错误的,而且非常危险,但他只是站在原地,期待地微笑着。
没多久,麦特出现在那间店铺阁楼的窗户,他朝窗外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投石索,而且已经将绳索转了起来。兰德的视线转回那辆大车上,就在转眼间,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固定木桶的棒子断掉了,而此时那些白袍众刚好走到巷子口。木桶沿着大车和车辕朝街道滚过来,发出巨大的隆隆声,溅起大片的污水泥浆。人们纷纷向周围逃开,那三名圣光之子的动作也不比其他人慢。他们专横跋扈的神情已经被惊讶慌张所取代。有些人倒在地上,溅起更多的泥水。那三个人的动作很敏捷,轻易就避开滚来的木桶,但他们不可能躲得开所有溅起的泥泞。
一名穿着长围裙、留着胡子的男人从那条巷子里跑出来,一边挥舞手臂,一边气恼地叫喊着。但一看见那三个正徒劳地想将斗篷上的泥水抖掉的白袍众,他立刻又消失在那条巷子里。兰德朝刀匠铺的阁楼瞥了一眼,麦特已经消失了。这样射出一颗石子对于任何两河小伙子来说都不是难事,但效果可说是相当完美。兰德不禁笑了起来,快意的感觉仿佛被包裹在一团羊毛里,但那毕竟让他感到愉快。当他转过身去时,那三名白袍众都在盯着他。
“你觉得很有趣,是吗?”说话的人和他的两名同伙相比站得比较靠前一些,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兰德,里面放射出高傲的光芒,仿佛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非常重要的信息。
兰德的笑声立刻中断了,现在这片烂泥和木桶间只剩下他和圣光之子,原先拥挤在这里的人们似乎都发觉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去做,纷纷朝街道两端跑走了。
“你是因为害怕圣光而僵住舌头吗?”怒意让那名白袍众的窄脸仿佛被捏得更窄了,他不屑地瞥了一眼兰德斗篷外的剑柄。“也许你应该为此负责,是不是?”和另外两个人不同,他斗篷上的阳光普照图案下有一个金色的结饰。
兰德本想用斗篷将剑盖住,但他实际上反而将斗篷掀到肩后,虽然在脑海深处,他正极度惊讶地怀疑自己想要干什么,但那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很遥远的念头。“意外是会偶然发生的,”他说,“即使对圣光之子也是一样。”
那个窄脸男人挑起一侧眉弓。“你这么危险吗?年轻人。”他并不比兰德年长多少。
“苍鹭徽记,伯恩哈爵士。”他身后的人在警告他。
那个窄脸男人又瞥了兰德的剑柄一眼——青铜苍鹭纤毫毕现。他的眼睛瞪大了一下,随后他重新端详了一番兰德的面孔,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太年轻了。你不是这里的人?”他冷冷地对兰德说,“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刚到巴尔伦。”一阵针刺般的兴奋感从兰德的四肢涌过,他几乎有了一种温热的感觉。“你们应该刚好有一家好旅店可以推荐,对不对?”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伯恩哈厉声喝道,“是什么邪恶让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同伙移动到他身旁,铁青的脸上毫无表情,尽管他们的斗篷上仍然满是污泥,但现在这副场景已经没有任何趣味可言了。
兴奋感充斥在兰德体内,刚才那种温热已经上升到发烧的程度。他想要大笑,这种感觉真是很不错,一个弱小的声音在他脑子里高喊着有些事情不对劲了。但他能想到的只有自己体内充满了力量,几乎要冲破皮肤爆发出来。他微笑着,立定双足,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而他也依稀在怀疑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领头的那个白袍众表情更加阴沉了。他的一名同伙将佩剑抽出一寸的长度,用因为恼怒而颤抖的声音说,“圣光之子在问问题,你这个灰眼睛的乡巴佬,我们要得到答案,否则……”但窄脸男人伸出手臂挡住了他,让他没能继续说下去。伯恩哈猛地抬起头,望向远处的街道。
城镇卫兵正朝这里跑来——十二名士兵戴着扁圆形钢盔,身穿硬皮短甲,手里拿着铁头棒,而且仿佛是很知道该如何使用这些棒子的模样。他们停在十步之外,一言不发地盯着白袍众和兰德。
“这座城镇已经被圣光遗弃了。”那个半抽出剑的白袍众喊叫着,他用更尖厉的声音对卫兵们嚷道,“巴尔伦是站在暗帝的黑影中的!”伯恩哈又打了个手势,那名白袍众将佩剑摔回鞘内。
伯恩哈将注意力转回兰德身上,他的眼里闪烁着仿佛已经洞悉一切的光芒。“暗黑之友逃不过我们的手心,年轻人,即使在一座暗影笼罩的城镇里也是一样。我们会再见面的,不要怀疑这一点!”
他一说完,转身便走,他的两名同伙紧随在他身后,就好像兰德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样。当他们就要走进人群中时,人群又一次在他们面前分开了。卫兵们犹豫着,看着兰德,然后将铁头棒扛在肩上,跟在三名白袍众身后。他们必须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还要不停地喊着,“让路!”没有什么人让路,除了被他们撞上的人。
兰德仍然定定地站着,等待着,那种刺激是如此强烈,他几乎要颤抖了。他觉得自己仿佛正在燃烧起来。
麦特从刀匠铺里跑出来,瞪着兰德,过了良久,他才说道,“你不是病了,你是疯了!”
兰德深吸一口气,突然间,那股热情如同被刺破的泡沫一样,全都消失了。他随着刺激的消失而踉跄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他舔着嘴唇,望向仍然瞪着自己的麦特,用不稳定的声音说:“我想我们最好立刻回旅店去。”
“对,”麦特说,“是的,我想我们最好这样。”
街道上又充满了行人,不止一个人盯着这两个男孩,又彼此窃窃私语一阵。兰德相信关于他的故事很快就会传播开来,一个疯子想要同时挑战三名圣光之子,这的确是个值得一谈的话题。也许是那个梦把我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