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蛇(第2/5页)
刚让他搭车的这两个人,也是一对失败者。女人似乎觉得自己很性感,总是在后视镜里对他笑,还舔着嘴唇,可他一看她就浑身发毛。车里不知什么地方发出一股腐败的腥臭味,他觉得一定是她身上的味道。他能看出那个胖子巴不得给他吹箫,因为他总是从前排座位上转过来问些傻逼问题,只是为了多看他裤裆一眼。才开出五六英里,杰米就打定了主意,一有机会就把他们的车偷走。虽然是部破车,但总比搭车强。昨晚让他搭车的那个男人,戴着黑色的圆顶礼帽,手指洁白修长,可差点让他吓破了胆,说着什么疯狂的红脖子帮和快要饿死的流民部落,还有他们对路上遇到的可爱小流浪儿做的那些可怕的事情。说了一堆听来的故事之后——活埋男孩,头朝下插在小洞里,像一排栅栏柱,还有人被做成了黏糊糊的蔬菜炖肉,用野洋葱和被风吹落的苹果调味——男人开出了一个好价钱,邀请他去一个高级汽车旅馆过夜,参加一个特殊的派对,会用到一包棉球和一个漏斗。自从离开家之后,这是杰米第一次拒绝了这么好的价钱,因为他仿佛可以看见第二天早上旅馆女服务员发现他躺在浴缸里,像讨糖之夜的南瓜一样被掏了个空。跟那个神经病混蛋相比,这两位简直就像“凯特尔爸妈(1)”。
尽管如此,当女人开下高速、男人直接问他有没有兴趣干他老婆让他拍照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强作镇定。杰米并不喜欢女人,特别是难看的女人,但如果他能哄着那个肥仔也把衣服脱了,偷车就变得易如反掌了。他还从来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他跟男人说,他当然感兴趣,只要他们肯付钱。他从男人前面糊满昆虫死尸的挡风玻璃望了出去。他们现在开上了一条砂石路。女人把车速放慢到像是在爬行,显然在找停车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人会相信自由之爱之类的鬼话,”男人说,“就像那天晚上沃尔特·克朗凯特(2)在新闻里说的一样。”
“小伙子也得挣钱谋生吧?”杰米说。
“我觉得有道理。20块怎么样?”女人停下车,熄了火。他们在一片大豆田边上。
“哈,给我20美元,让我服侍你们俩都行。”杰米笑着说。
“我们俩?”肥仔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灰冷,“听起来你觉得我是个美男子。”女人咯咯一笑。
杰米耸了耸肩。不知车被他开跑的时候两个人还笑不笑得出来。“更差的我也遇到过。”他说。
“哦,难说。”男人说着,一把推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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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带了这一件衬衣?”桑迪问他。他们已经上路6天了,拍摄了两个“模特”——一个长发男孩和一个带着口琴的人,想去纳什维尔当乡村音乐明星。可几分钟后,他们就听他彻底毁掉了约翰尼·卡什(3)的《火环》,这碰巧是那个夏天卡尔最喜欢的一首歌。
“对。”卡尔说。
“好吧,我们得去洗衣服。”她说。
“为什么?”
“你臭死了,那就是为什么。”
几个小时后,他们在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小镇找到了自动洗衣房。桑迪让他把衬衣脱掉。她拿着装满脏衣服的购物袋走进店里,放进洗衣机。他坐在门口一张长椅上,看着偶尔经过的汽车,嚼着雪茄。他的两个乳头都快耷拉到鱼肚白的啤酒肚上了。桑迪出来坐在长椅的另一端,用墨镜遮住自己,上衣被汗水溻在背上。她把脑袋往墙上一靠,合上了双眼。
“我们做的事情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卡尔说。
天呐,桑迪想,他还在说那个带口琴的混蛋。他都叽里呱啦说了他一早上了。“这话我已经听过了。”她说。
“我就是想说,像他那样的人,唱歌唱得像屎一样。而且他,那什么,嘴里可能只有3颗牙?你见过那些乡村音乐明星吗?那些人的牙齿可金贵了。不,他们肯定会笑到他直接逃出城去,然后他只能回家,干大某只老母牛的肚子,被一帮小屁孩拴死,就这么结束了。”
“什么东西结束了?”桑迪说。
“他的梦,就这么结束了。也许昨晚他还无法预想到这一点,但我帮了那个男孩一个大忙。他死的时候,梦想还活在心中。”
“天啊,卡尔,你他妈犯什么病了?”她听见洗衣机停了,站起来把手一伸,“给我25美分,烘干机用。”
他给了她一点零钱,随后弯腰解开鞋带,踢开鞋子。他没穿袜子。现在他身上只剩下裤子了。他拿出折叠小刀,开始清理脚趾甲。就在他把一块灰泥抹在长椅座位上的时候,两个小男孩,也许只有9岁、10岁的样子,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绕过街角。他抬头看他们的时候,两人都对他微笑挥手。他们蹬着小腿、无忧无虑地大笑飞驰而过,一瞬间,卡尔多么希望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44
他们出门第12天的时候,有个“模特”跑了。这还是头一次。那家伙有前科,名叫丹尼·默多克,是那次旅行中第4个搭他们车的“模特”。他右边小臂上有个刺青,是两条长着鳞甲的蛇,绕在一块墓碑上。卡尔想象着拿下他之后用那个刺青来点特别的。他们整个下午都在开车闲逛,喝着啤酒,分吃着一大包炸猪皮,让他放松下来。他们在萨姆特国家森林开进去一英里左右的一处狭长的湖边找到了停车的地方。桑迪刚一熄火,丹尼就一把推开门下了车。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开始往水边溜达,边走边脱衣服。“你在干吗?”卡尔喊道。
丹尼把衬衣扔到地上,回头看着他们。“嘿,我让你老婆快活不成问题,但我得先洗干净,”他说着,猛地褪下内裤,“不过我可警告你,老兄,要是她习惯了我,可就再也不会喜欢你的那玩意儿了。”
“哎呀,他可真能说,是吧?”桑迪说着,绕过了旅行车的车头。她靠在保险杠上,看着那人纵身跳入了水里。
卡尔把相机放在车前盖上,笑了笑:“说不了多久了。”他们又分喝了一瓶啤酒,看着他在水中游来游去,拍打着胳膊,踢着脚,一直游到湖正中,翻过身来,仰面朝天。
“我得说,这看起来挺好玩的。”桑迪说。她踢掉凉鞋,把毯子铺在草地上。
“见鬼,谁知道那个臭水塘里有什么。”卡尔说。他又开了一瓶啤酒,试着享受片刻从脏臭的车里出来的时光。但最终,他对游泳者的耐心快消磨殆尽了。他已经玩水玩了一个小时了。他到湖边喊了起来,示意丹尼游过来,但每次那人都会潜到水底下,再吆喝着、泼着水游上来,像个小学生,卡尔有点生气了。丹尼最后从湖里走上来时,咧嘴笑着,阴茎半垂向膝盖,夕阳洒遍了他湿漉漉的身体。卡尔从口袋里拔出枪说:“你他妈洗得够干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