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3页)

大丫头买了三串糖葫芦,说给乞儿叔叔和妹妹都买一串,谭盛礼夸她做得好,带着她在街上闲逛半日,除了糖葫芦,还买了些桂花糕,二丫头长牙后闲不住,时时想抱着东西吃,糖葫芦她咬不动,桂花糕没问题,他还去布庄买了几匹布,给乞儿做身冬衣,乞儿总说不冷,日日穿秋衫不是法子……

祖孙两在街上吃了面回的,刚进门,就看谭振兴从屋子里冲出来,眼神幽怨,“父亲,你们下馆子去了?”

谭盛礼:“……”

又看大丫头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抱怨更甚,“大丫头,又缠着祖父买糖葫芦了?你知不知道绵州物价多贵,这两串糖葫芦要拿一捆柴换啊……”何况他们不曾外出砍柴,哪儿有钱买糖葫芦,大丫头骄纵,太骄纵了。

谭盛礼:“……”

谭盛礼心情不佳,再听这话,心头火气更甚。

不出意外的,这日谭振兴又挨了打,如鞭炮响的哭声响彻天际,惊得周围邻里纷纷出门张望,铁匠家门前,有老妪问,“新搬来的那户人家?”

铁匠点头。

老妪想想,“看他家像是读书人,为何会这般?”她见过那户人家的闺女,天蒙蒙亮就提着篮子去集市买菜,模样耐看,面相也好,看着就是温婉会持家的人,她还见过那户人家的儿媳妇,天天抱着木盆去小河边洗衣服,从不和人说话,静静地蹲在那,洗完了就回家,她也见过那户人家的老爷,气质出众,曾在书铺前徘徊不去,并未因铁匠不在就生出罪恶之心来。

顶好的人家,怎么会传出杀猪般的嚎哭声。

而且听声音,不像孩童。

“会不会出事了,要不要去瞧瞧?”

铁匠正琢磨,哭声突然小了,他迟疑道,“应该无事吧。”

“咱们这片多少年没人搬来了,突然搬来这么户人家,我倒是喜欢得紧。”

这片居住的多是老者,年轻人嫌这风水不好,去外边买宅子不肯回来,而她们舍不得住了几十年的地不肯搬就继续住着,街坊邻里都熟得很,搬去外边闹哄哄的心里不踏实。

几年里,举家搬来这片的就那户人家而已。

“他们姓什么啊。”

“姓谭。”

“谭啊,谭是好姓啊……”老妪感慨了句,待哭声没了,杵着拐杖回家了。

而此时的谭家,谭盛礼收了木棍,平静地问谭振兴,“可知错了?”

谭振兴忙不迭点头,“知道错了。”

“错在哪儿?”

谭振兴:“……”他都认错了还得说吗?谭振兴不认为自己错了啊,绵州物价高,勤俭节约是好事,不知父亲为何揍他,认真思索片刻,小声道,“大丫头年纪小,儿子作为父亲,不该与她斤斤计较……”

“还有呢?”

“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父亲下馆子不带我们,君子重在养性,而非满足口腹之欲……”

“还有呢。”

谭振兴懵了,还有?还有什么……

谭盛礼轻飘飘地问,“答不上来了?”

谭振兴跪地磕头,“请父亲明示。”

然后,又是两棍子,谭振兴哭得伤心欲绝,因为到最后父亲并未告诉他还有什么,这次不问清楚,下次保不齐还得犯同样的错误,回到书房,他问谭振学,谭振学在做功课,不好分心,指了指谭振业,示意谭振兴问谭振业,谭振业叹气,“大哥,你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别动不动就哭啊,外边安静,你这放声一哭,方圆两里都听到了。”

谭振兴揉了揉屁股,翻白眼,“挨打的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了,哎哟……”

谭振业;“……”

有些道理,嚼碎了说不见得有用,谭盛礼不和谭振兴言明就是给他反省的机会。

晚间,他问谭振兴想明白了,谭振兴点头。

想不明白得挨打,能想不明白吗?

“明早去街上找点活儿做吧。”检查功课时,谭盛礼把贴补家用的事说了,谭振兴又想说话,想到还在痛的屁股,硬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好在兄弟连心,谭振学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砍柴卖行吗?”

“随你们罢。”谭盛礼没有说不行,谭振学却清楚他的意思,不赞成出城砍柴,可是从惠明村到绵州,他们是靠砍柴过来的,突然要他们找其他活儿,谭振学心里没底。

等谭盛礼回屋后,谭振学问谭振业,“三弟,你说做什么好?”

谭振兴反手指了指自己,语气哀怨,“不问我吗?”

“大哥有伤在身,不能做重活。”谭振学道。

谭振兴:“……”这话不是摆明了嫌弃他拖后腿吗,砍柴他帮不上忙,吆喝叫卖和收钱他能帮上忙啊。

“不如清晨出去看看吧。”这边离城门说远不远,出城后走两里地就有山,他更倾向于砍柴,但谭盛礼那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清晨,天不亮他们就起了,吃过早饭,谭振兴问乞儿,“乞儿要不要随哥哥们进山砍柴?”

想到那日山林谭振兴扶着腰喊痛的情形,乞儿坚决地摇头,他和谭盛礼说,“等把鸡笼搭好,我也去街上挣钱。”

“你年纪小,挣钱的事儿不着急,待会回屋练字,太阳出来了再搭鸡笼不迟。”谭盛礼睨了眼谭振兴,后者讪讪,识趣的闭上了嘴。

乞儿点头,说实话,他也没有营生的门路,他只会蹲在街边,面前放个碗问行人要钱,但他不想那么做,他道,“那等我再大点我出去找活做。”

“好。”

谭振兴撇撇嘴,想说就会花言巧语骗人,鬼才信你的话呢。

天际渐渐泛白,他们拿着绳子准备走了,谭盛礼要他们捎本书,无聊时看看,谭振兴想说不用,却看谭振学回书房拿了书出来,谭振兴做不了体力活,书就他拿着,多了本书,他嘴里又嘀嘀咕咕发了顿牢骚。

走出门,隐隐听到浓雾里有脚步声传来,厚重有力,谭振兴打了个突,“我就说这地阴嗖嗖……”话未说完,就看巷子里走出个汉子,体格壮硕,比他高出整整半头,谭振兴忙躲去谭振业身后,虚着眼睛瞄那人。

铁匠没料到出门会碰到几兄弟,拱手作揖,谭振兴看他手臂粗壮,依稀能看到肌肉跳动的纹理,心里愈发害怕,战战兢兢地拱手。

谭振业嫌丢脸,抖了抖肩膀,主动与汉子寒暄,铁匠回眸指着雾深的巷子,“我住里边。”

竟然是街坊,谭振兴更害怕了,要知道,他们买下这座宅子后,院门不曾换新,以这人的臂力,捶几下就能破门而入吧,念及此,他脸色煞白,双腿止不住的颤抖。

铁匠没有和他们多言,径直往前去了。

谭振兴双手扒着谭振业胳膊,“你看到没,你看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