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9/12页)

他当然不知道,虽然外表看上去不够聪明,但卡席雅·凡·坎亭却拥有过人的记忆力,以及敏锐的思维能力。

瓦提尔告诉她的一切,每一条细枝末节的信息,温存中说过的每一个字眼,卡席雅都会在次日清晨,半点不差地复述给女术士艾希蕾·瓦·阿纳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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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敢用脑袋打赌,整个尼弗迦德一定没人记得卡西尔,更不会有人记得他的未婚妻——假如他有的话。

但这个话题先放到一边,首先把时间和地点转回到我们跨过雅鲁加河之后。我们正略显匆忙地骑马赶往东边的黑森林,在上古语里,那个地方又名“凯德·杜”。我们要去那里寻找德鲁伊教徒,他们能占卜到希瑞身在何处,或许还能化解困扰杰洛特的噩梦。我们穿过了上河谷地区的森林——“上河谷地区”又叫“左岸”,是片荒无人烟之地,位于雅鲁加河与阿梅尔山麓之间。这个区域还被称为“北方之箱”,其东部与多尔·安哥拉峡谷接壤,西部则有一片湖沼,可惜我忘记它的名字了。

从古至今,没人真正占有过这块土地,因此也就没人知道它的拥有者和管辖者究竟是谁。在这一点上,泰莫利亚、索登、辛特拉和利维亚的统治者各有主张,他们将左岸的不同区域视为自己的王族采邑,并不时用烈火和刀剑强调自己的说法。但随着尼弗迦德军越过阿梅尔山脉,他们的争执也都画上了句点,从此再没人质疑该地的归属权——因为整个雅鲁加河以南都归帝国所有了。在我写下这段话的同时,就连雅鲁加河以北,也有好些土地落到了帝国手中。由于缺乏详实的情报,我并不清楚那些土地有多广,又朝北方延伸到了何处。

再说回河谷地区,亲爱的看官们,请允许我插几句关于历史的题外话:一个地区是如何起源并形成的,其过程往往出于杜撰,是外力冲突的副产品。王国的历史通常由外来者书写。外来者虽是起因,但承担后果的却是当地居民。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该法则对河谷地区同样适用。

河谷地区本来也有原住民,他们称自己的家园为“河国”。经历了终年不断的兵燹与战乱之后,他们的生活陷入贫困,被迫远走他乡。村庄遭到焚毁,农田化作废墟,耕地被荒野吞没,贸易凋零,商队也渐渐远离无人修缮的道路。能在河国留下来的,就只剩下野蛮的无赖,他们与狼人和野熊最大的不同,在于还穿着裤子。至少还有一部分人是这样。我这话的意思是:有一些人穿着裤子,有一些人则不穿。他们大多是些自私、粗鄙又愚蠢的野人。

而且毫无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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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蜂人的黑发女儿把碍事的辫子甩到身后,再次热火朝天地摇起手磨。丹德里恩的努力付诸东流——黑发女人似乎把诗人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丹德里恩朝队伍其他成员眨眨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向天花板。但他并没有放弃。

“交给我吧。”他重复道,然后露齿而笑,“我来帮你摇磨,你可以到地窖里拿些啤酒。你这儿肯定有地窖,地窖里也肯定藏着酒桶。我没说错吧,小美人儿?”

“先生,别再打扰她好吗?”养蜂人的老婆气呼呼地说。她是个高挑苗条的女人,脸蛋漂亮得出人意料,眼下正在厨房里干活。“我已经说了,这儿没有啤酒!”

“都跟你说十几遍了,先生。”养蜂人帮腔支持自己的老婆,同时也打断了猎魔人与吸血鬼的交谈,“我们会用蜂蜜做薄烤饼,然后你们就有得吃了。所以别再打扰她了,她得把谷子磨成面粉。要是没有面粉,连巫师也变不出烤饼啊!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干活吧。”

“听见没,丹德里恩?”猎魔人喊道,“别缠着人家姑娘不放了。你还是干点正经事吧,比如写你的回忆录!”

“我口渴。吃饭之前,我想先喝点东西。我有几株草药,正好可以泡一下。老奶奶,屋里有没有开水?我是说——有没有开水?”

坐在长凳上的老女人,也就是养蜂人的母亲,从正在织的长袜上抬起目光。“有,亲爱的,有。”她喃喃道,“不过已经凉了。”

丹德里恩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坐到桌旁。其他人正跟养蜂人聊天——今天一大早,他们在大树参天、野兽出没的森林里遇见了他。这位养蜂人五短身材,但十分健壮,留着一头茂盛的黑发。他突然钻出树丛时,一行人都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对方是个狼人呢。最有意思的是,头一个尖叫“狼人!狼人!”的竟是吸血鬼雷吉斯。虽然搞出了一阵混乱,好在误会很快得到了澄清。养蜂人外貌狂野,实际上却很有礼貌,他热情地邀请众人到家里做客。杰洛特等人也不客套,直接接受了邀请。养蜂人的家——按他们的行话又叫“地产”——坐落于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里面住着养蜂人及其母亲、老婆和女儿。后两位女性的美貌异于常人,说明她们肯定是树精或木精的后裔。

在随后的交谈中,养蜂人给了他们一种印象,好像他只懂得蜜蜂、人造蜂房、天然蜂巢、采蜜板、烟熏蜜蜂、蜂蜡和如何采蜜。但第一印象往往是靠不住的。

“世道?还能咋样?老样子呗。要交的税越来越多,得两罐蜂蜜加一整块蜂蜡呢。我只能从早到晚拼命干活,吊着绳子,坐着采蜜板,上上下下掏空蜂房……你问把税交给谁?咳,谁收就给谁呗。我哪知道现在谁在当权?最近是交给尼弗迦德人,因为咱们正待在‘帝国的行省’。只要我拿蜂蜜换钱,皇帝就得抽一份税。这皇帝看起来比其他人好点儿,可世道还不是一样艰难?那个……”

一黑一红两条狗在吸血鬼对面坐下,抬起脑袋,大声吠叫。养蜂人的木精老婆从炉边转过身,一扫帚拍了过去,可惜只打中一条。

“狗在大中午乱叫,”养蜂人说,“不是好兆头。那个……你们问啥来着?”

“凯德·杜的德鲁伊教徒。”

“啥?各位大人,你们不是说笑吧?你们真要去找德鲁伊?你们是活腻了还是咋地?那可是送死啊!那群槲寄生疯子,谁敢踏进他们的地盘,都会被抓走。他们会把你们绑到柳树上,用小火慢慢烤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