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21/24页)
已经开始了。校长帽从放在甲板上的盒子里说道。
“什么开始了?”灵思风问。
大法的统治。
灵思风一脸茫然。“是件好事?”
任何人跟你讲过的任何话,你有没有明白过哪怕一次?
对这个问题灵思风觉得自己还算比较有把握。“没,”他说,“有时候没有。最近没有。经常没有。”
“你确定自己真是个巫师吗?”柯尼娜问道。
“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确定的一件事。”灵思风坚定地回答道。
“真怪。”
大洋华尔兹沐浴着阳光,安详地行进在环海绿色的水面。灵思风把行李箱当凳子,坐在前甲板上。在他们周围水手们正忙忙碌碌,灵思风确信他们干的都是跟航行有关的重要工作,并且祈祷对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因为除了高度,深度是他最憎恶的东西。
“你看起来很担心。”柯尼娜正在帮他剪头发。剪刀在空中来回飞舞,灵思风努力把自己的脑袋缩得越小越好。
“那是因为我的确很担心。”
“世界末日到底是什么意思?”
灵思风迟疑片刻。“唔,”他说,“就是世界的结束。之类的。”
“之类的?有点像世界结束了之类的?你是说我们没法肯定?难道我们会四下张望,然后说:‘请原谅,不过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呢?’”
“问题是先知们对这事儿从来都没有达成过一致。含糊其辞的预言多得数也数不清,有些还挺疯狂。所以才管它叫世界末日。”他一脸尴尬,“就像个摸不准日子的末日。就像个双关语,你明白。”
“不怎么高明。”
“对,确实不怎么样。”
柯尼娜手里的剪刀忙忙碌碌。
“我得说,船长对我们上船好像很高兴。”她评论道。
“那是因为他们相信船上有个巫师能带来好运。”灵思风说,“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可是很多人都相信。”她说。
“哦,对其他人倒是好运气没错,可惜对我不是。我不会游泳。”
“怎么,半点都不会?”
灵思风犹豫了一下,手指小心翼翼地捻着自己帽子上的星星。
“这儿的海有多深,依你看?大概?”他问。
“十二寻吧,我估摸着。”
“那我大概可以游上十二寻左右,不管那个‘寻’是个什么东西。”
“别再哆嗦了,我差点把你的耳朵剪下来!”柯尼娜厉声道。她朝一个经过的水手瞪起眼睛,又挥挥手里的剪刀,“怎么,从没见过有人剪头发?”
船索上有人应了句什么,引得上桅的人发出一阵粗俗的大笑,当然那些也可能是艏楼甲板。
“这话我就装作没听见。”柯尼娜说着把梳子往下一拉,动作极其野蛮,立马害得许多完全无害的小家伙流离失所。
“我说,你别动!”
“有人拿着两片刀在我脑袋边上舞,要我不动可不大容易。”
于是早晨就这样过去了,风顺水顺,船索嘎吱作响,还多了个层次挺复杂的发型。灵思风就着一片镜子的碎片照了照。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比过去好多了。
船长告诉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阿尔-喀哈里城,它就坐落在克拉奇中轴向的海边上。
“跟安科差不多,只不过海边是沙子而不是泥巴。”灵思风身子前倾,靠在船舷上,“那儿的奴隶市场挺不错。”
“奴隶制是不道德的。”柯尼娜坚定地说。
“当真?天啊。”灵思风道。
“要我帮你修修胡子吗?”柯尼娜满怀期待地问。
她拿出剪刀,可突然又停了下来,把目光投向远方。
“是不是有种水手会开那种边上多出些什么的小船,船头上还画着个有点像红眼睛的东西,而且帆也很小的?”她问。
“我听说过克拉奇的奴隶海盗,”灵思风说,“可这是艘大船。那么一艘小东西肯定不敢对咱们动手。”
“一艘肯定不敢,”柯尼娜仍然盯着海天之间那块朦朦胧胧的区域,“可五艘就难说了。”
灵思风瞅着远处的一片模糊,然后抬头看看值班的水手。对方摇了摇头。
“得了吧,”他咯咯笑着,笑声欢快得好像堵塞的下水道,“隔了那么远,怎么可能当真看得到,对吧?”
“每艘小船上有十个人。”柯尼娜阴沉沉地说。
“听着,开玩笑要适可而——”
“带着长长的弯刀。”
“那个,我可什么也没看——”
“——他们的头发又长又脏,迎风飘舞——”
“发梢还分岔吧,我猜?”灵思风酸溜溜地说。
“你以为自己很幽默?”
“我吗?”
“而我竟然连武器也没有。”柯尼娜风也似地冲到甲板的另一头,“我敢打赌,这船上一把像样的剑都找不出来。”
柯尼娜疯狂地翻着自己的背包,灵思风则偷偷走到装校长帽的盒子跟前,小心翼翼地揭开盒盖。
“那边其实什么也没有,对吧?”他问。
我怎么知道?把我戴上。
“什么?戴我头上?”
老天爷。
“可我又不是什么校长!”灵思风道,“我是说,我也听说过头脑冷静什么的,可——”
我需要借你的眼睛一用。现在把我戴上。戴你头上。
“呃。”
相信我。
灵思风没法违抗。他万般小心地摘下自己破破烂烂的灰帽子,对那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投以万分留恋的目光;然后他从盒子里拿出了校长帽。帽子比他想象的还重得多,顶部的八钻微微闪烁着光芒。
他顶小心地把帽子放在自己的新发型上,同时紧紧抓住帽檐,随时准备对突如其来的寒气做出反应。
事实上他只是觉得非常非常轻盈,还体会到一种无与伦比的知识和力量——当然知识什么的并不真的存在,只不过象征性地有点呼之欲出的感觉。
千奇百怪的记忆碎片从他脑子里闪过,却没有一个是他过去记得自己记得的记忆。他稍加探查,就好像拿舌头去舔一颗蛀牙,他发现他们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