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12/13页)

“先生!”

“把这东西拿去处理了。”

蛤蟆爬进灵思风手里,挺抱歉地瞅了他一眼。

“这是那个该死的店主人最后一次跟巫师扯什么淡。”阿尔波特一脸洋洋自得的满意劲儿,“我不过转了个身,才几百年,结果突然就有人怂恿城里的家伙胡思乱想,以为自己可以跟巫师顶嘴了,呃?”

一个高阶巫师嘀咕了句什么。

“什么?大声说,你!”

“作为大学的财务官,我必须指出,我们一直都鼓励与社区建立良好的邻里关系。”巫师一面嘟囔,一面努力避开对方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有一点是不能不考虑的:这人的良心上扣着个夜壶,里面藏着三项涉及淫秽书画的指控。

阿尔波特任自己的下巴往下掉,“为什么?”他问。

“因为,呃,一种公民的责任感,我们觉得由巫师来做出好的榜样是极为重——咳!”

巫师绝望地拼命拍打着胡子上的火苗。阿尔波特放低法杖,缓缓地依次打量着这些巫师。他们在他的目光下闪躲腾挪,像大风里的小草。

“还有其他人想表现表现公民的责任感吗?”他问,“良好的邻里关系!有人没有?”他挺直了身体,“你们这群没骨气的烂蛆!我建大学可不是为了给你们机会把该死的割草机借给邻居!有力量不用,那力量还有什么用?有人胆敢不对你毕恭毕敬,你就别留下他那该死的酒馆,让他连烤栗子的地方都没有,明白?”

巫师中间升起一声轻柔的叹息。他们悲伤地望着灵思风手里的蛤蟆。遥想青春年少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在破鼓酒家学会的烂醉如泥的技艺。当然,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但就在明天晚上,商人行会的年度刀叉晚宴就会在破鼓酒家举办,每个八级巫师都收到了优惠券;到时候会有烤天鹅肉,两种蛋糕,还会为了“我们可敬的,不,尊贵的客人”干上许多许多杯,直到大学仆人带着手推车出现为止。

阿尔波特趾高气扬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偶尔拿他的法杖戳戳谁的大肚皮。他的心在手舞足蹈、引吭高歌。再回到死神那儿?绝不!这才是权力,是生活;他要挑战那个骨头脸,往他空荡荡的眼窝里吐唾沫。

“以葛礼森的冒烟镜的名义,这地方一定要有些变化!”

研究过历史的几个巫师很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事情会回到过去的模样:石头地板,黑灯瞎火的时候就起床,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喝酒,还要记住所有东西真正的名字,直到你的脑袋咯吱咯吱叫起来。

“那个人在干什么!”

一个巫师心神恍惚中摸出了烟袋,阿尔波特的声音让一支刚卷了一半的香烟从颤抖的手指间落到地上。香烟弹了几下,所有巫师都用渴望的目光追随着它的滚动,直到阿尔波特潇洒地上前一步,把它踩了个稀烂。

阿尔波特猛一转身,被他任命为半官方助手的灵思风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差点一头撞上去。

“你!灵思什么!你抽烟吗?”

“不,先生!坏习惯!”灵思风躲开了上级们的视线——他突然意识到刚刚给自己制造了几个一辈子的敌人。当然,这个所谓一辈子很可能不会很长,但这对他也算不上什么安慰。

“很好!拿着我的法杖。现在,你们这些退步的可怜虫,这一切必须停止,听见了?明天的第一件事,黎明起床,绕着院子跑三圈,再回这儿来做体操!膳食平衡!学习!锻炼!还有那只该死的猴子要进马戏团,头一件事!”

“对——头!”

几个年纪大些的巫师闭上了眼睛。

“不过首先,”阿尔波特压低嗓门,“你们要为我举行阿示克恩提。”

他补充道,“我还有些事情要了断。”

小亡大步走过金字塔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伊莎贝尔快步跟了上去。剑上微弱的光芒照出了好些恶心的玩意儿——和特索托人崇拜的有些东西相比,鳄鱼神奥夫勒简直可以上化妆品广告。一路上的壁龛里,各式各样的雕塑活像是拿上帝用剩的所有下脚料弄出来的。

“为什么把它们放在这儿?”伊莎贝尔耳语道。

“特索托的祭司说,等金字塔封闭以后,它们就会活过来,在走道里巡逻,保护国王的身体不受盗墓人的伤害。”

“多么可怕的迷信。”

“谁说是迷信了?”小亡心不在焉地说。

“它们真会活过来?”

“我只是说当特索托人对一个地方下咒的时候,他们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亡转过一个弯,有那么一秒钟,他消失在伊莎贝尔的视线之外,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赶紧冲过黑暗,一头撞到他背上。小亡正在检查一只狗头鸟。

“咳。”她说,“这东西真让你脊柱发凉,是吧?”

“不。”小亡的声音很平板。

“为什么不?”

因为我是小亡。他转过身来,双眼像两个蓝色的光点一样闪耀着。

“别这样!”

我——没办法。

她勉强大笑几声,可惜没什么帮助,“你不是死神。”她说,“你不过是在干他的活。”

干死神的活就是死神。

伊莎贝尔惊得哑口无言,但这阵寂静很快就被更深处传来的呻吟打断了。小亡转身赶了过去。

他说得没错,伊莎贝尔暗想。就连他走动的样子也……

远去的光线让黑暗显得更加怕人,这恐惧很快便战胜了所有的疑虑,她蹑手蹑脚地跟上去。又转过一个弯,在宝剑忽明忽暗的蓝光中,他们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介于宝库和特别杂乱的阁楼之间的地方。

“这是哪儿?”她低声问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多东西!”

国王会带它去下一个世界。

“他肯定不相信什么轻装上阵之类的话。瞧,一艘船。还有个金浴缸!”

准是希望到了那边也能干干净净的。

“还有那么多雕像!”

我很遗憾地指出,那些所谓的雕像都是人。你知道,国王的仆人。

伊莎贝尔脸上一片严霜。

祭司给他们服了毒药。

又一声呻吟,来自房间的另一头。小亡顺着声音往源头走,笨拙地爬过无数地毯、枣椰、柳条筐里的瓷器和成堆成堆的宝石。国王显然不知道自己上路时应该带走什么留下什么,于是决定用保险的办法,全都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