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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我能确定自己会摸到什么,我的老伙计。”是格兰妮的声音,谁也不会认错。
“每个人都试着伸伸手。”喀忒角说。一只好像暖和的皮手套的手握住他的脚踝,他好不容易硬把惨叫憋了回去。只听一声满意的“对——头”,音量不高,却成功地传达出安心、宽慰和触摸到人类同胞,或者更准确地说,灵长类同胞时那种纯粹的喜悦。
“嚓”的一声。房间另一头的一个巫师点了支烟,一个无比可爱的小红点在黑暗中一闪。
“谁干的?”
“抱歉,校长先生,习惯成自然。”
“爱抽多少就抽多少,那个谁。”
“谢谢您,校长先生。”
“我想我现在能分辨出门的形状了。”另一个声音说。
“格兰妮?”
“没错,我肯定我能看出——”
“艾斯卡?”
“我在这儿,格兰妮。”
“我也可以抽烟吗,先生?”
“那男孩跟你在一起吗?”
“对。”
“对——头。”
“我在这儿。”
“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闭嘴!”
正常的光线,动作缓慢、对眼睛无害的那种,又悄悄溜进了图书馆。
艾斯卡坐起来,把法杖碰到了桌子底下。她感到什么东西滑到眼睛上,于是伸出手去。
“等等。”格兰妮冲过来,她抓住女孩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
“欢迎回来。”说着,她吻了吻艾斯卡。
艾斯卡伸手往头顶一拍,发现个硬梆梆的东西。她把它拿下来瞅了瞅。
是顶尖尖的帽子,比格兰妮的稍微小点,明亮的蓝色,上头还画着两颗银色的小星星。
“巫师帽?”
喀忒角走上前来。
“啊,没错。”他清清喉咙,“你看,我们以为——看起来——总之,我们考虑到——”
“你是个巫师了。”格兰妮简简单单地说,“校长先生更改了传统。仪式相当简单,真的。”
“法杖应该就在这附近,”喀忒角道,“我看见它掉下来的——噢。”
他站起来,把法杖递给格兰妮看。
“我以为上头有雕刻的,”他说,“这一个看起来只是根棍子。”的确如此,法杖的模样不比一根柴火更危险、更强大。
艾斯卡摆弄着手里的帽子,要是谁打开包装靓丽的礼物,却发现里头装的不过是些浴盐,当时的神情肯定跟她异曲同工。
“挺漂亮。”语气缺乏说服力。
“仅仅如此而已?”格兰妮问。
“而且是尖的。”不知怎么回事,当上巫师似乎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塞门靠过来。
“别忘了,”他说,“你得先当上巫师,然后你才能开始看到另一面。是你自己说的。”
他们对视一眼,咧嘴笑了。
格兰妮盯着喀忒角。对方耸耸肩。
“对了,”他说,“你的结巴怎么了,孩子?”
“似乎不见了,先生。”塞门高高兴兴地说,“肯定落在了什么地方。”
河水变成了棕色,仍然张鼓鼓的,但至少它又像是条河了。
对于深秋时节而言,天气热得过了头。安科-莫波克地势较低的部分全都蒸气腾腾,那是上千条地毯、床单同时晾出来所产生的奇观。街道上全是淤泥,总的来说,这其实该算一种改进——安科-莫波克市民收藏的数量惊人的死狗全都被暴雨冲进海里去了。
校长先生的私人露台的地板也在冒着蒸气,当然,冒气的还有桌上的茶壶。
格兰妮舒舒服服地靠坐在一张老藤椅上,一面让反季节的热气爬上自己的脚踝,一面无所事事地望着一队城里的蚂蚁。由于在大学的石板底下待得太久,高浓度的魔法已经永远地改变了它们的基因。它们正从碗里把一个潮湿的糖块推进一辆微型手推车,另一组蚂蚁则在桌边竖起了一个火柴棍大小的起重机。
格兰妮或许有兴趣知道,其中一只正是德拉穆·比利特,此君终于决定再给生命一次机会。
“他们说,”格兰妮道,“要是你在除夕看见一只蚂蚁,冬天剩下的日子就不会太冷。”
“谁说的?”喀忒角问。
“基本上是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格兰妮说,“我在年鉴里作过记录,你知道。我核对过。大多数人说的大多数事都是错的。”
“就好像什么‘夜里天上红艳艳,城里大火烧不倦’。”喀忒角说,“还有什么‘老狗学不会新戏法’之类的。”
“我从来不觉得该让老狗干那个。”格兰妮道。糖块已经抵达起重机脚下,两只蚂蚁把它固定到一个微缩滑轮上。
“塞门说的话我一多半都不明白,”喀忒角说,“有些学生听了倒是挺激动。”
“我倒是明白艾斯卡说了些什么,只不过我根本不信。”格兰妮道,“只有说巫师缺了颗心那部分除外。”
“她还说巫女缺了个脑子呢。”喀忒角说,“来块烤饼吗?恐怕稍微有点潮。”
“她告诉我说假如魔法能带来人们想要的东西,那么不使用魔法就能带来人们需要的东西。”格兰妮的手在盘子上徘徊。
“塞门也这么说。但我不明白。有魔法就要用,存起来干什么。得了,宠宠你自己吧。”
“魔法之上还有别的魔法。”格兰妮哼一声,拿起烤饼,涂了一层果酱,稍一犹豫,又涂了层奶油。
糖块坠落到石板上,立刻被另一组蚂蚁包围,它们早已做好准备,要让从厨房花园俘虏来的一长串红色蚂蚁从事搬运工作。
喀忒角在椅子里紧张地扭扭身子,椅子嘎吱嘎吱抱怨起来。
“格兰妮,”他开口道,“我一直想邀请——”
“不。”格兰妮说。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认为可以再多招收几个女孩。试验性质的。一旦我们解决了抽水马桶的问题。”
“这事儿当然全凭你们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