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1/14页)
“有事发生?”丹德里恩轻声问。
“没错。安静点儿,别乱跑。”
缎带河的水面上,浓稠的雾气压抑了声音和响动,但丹德里恩还是依稀听到了水花声和马儿的鼻息声。有骑手正在渡河。
“精灵。”他猜测道,“是松鼠党吗?他们想逃进布洛克莱昂森林,对吧?一整支突击队……”
“错。”杰洛特凝视迷雾,低声道。诗人知道猎魔人的视力和听力都精准而敏锐,但他猜不出杰洛特的结论是基于视觉还是听觉。“不是一整支突击队,而是残余的部分。五或六个骑手,三匹空马。待在这儿别动,丹德里恩。我过去看看。”
“Gar' ean,”绿发树精用警告的口气说道,抬起了弓,“Nfe va,格温布雷德!Ki' rin!”
“Thaessaep,法芙。”猎魔人回答的语气出人意料地粗鲁,“M' aespar queVa' en,ell' ea?尽管放箭吧,或者把我关起来,但别想吓唬我,因为你根本吓不倒我。我必须跟米尔瓦·巴林谈谈,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这么做。待着别动,丹德里恩。”
树精垂下头,也放下了弓。
九匹马从雾气中浮现,丹德里恩看到,的确只有六匹马上有骑手。他隐约看到几名树精钻出灌木丛,前去迎接。他注意到,有三个骑手要靠她们的帮助才能下马,又在她们的搀扶下走向布洛克莱昂森林。其他树精像幽灵一样穿过山坡——那里到处都是被狂风刮倒的树木——随后消失在锻带河的浓雾中。对岸传来一声呼喊,一阵马嘶,还有水花的泼溅声。诗人好像听到了利箭破空声,但他不敢确定。
“有人在追赶他们……”他喃喃道。法芙转过身,握紧弓箭。
“唱首歌吧,taedh,”她厉声道,“N' te shaent a' minne,跟伊塔蕊尔无关的歌。哦不,亲爱的。时机不对。没错,现在是杀戮的时刻。没错,唱首歌吧!”
“正在发生的事,”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的错……”
树精沉默片刻,转过头去。
“也不是我的。”她说着,飞快地消失在灌木之间。
***
不到一个钟头,猎魔人回来了。他牵着两匹马——珀迦索斯,还有一匹枣红色母马。母马的鞍褥上沾着血迹。
“精灵的马,对吗?那些过河的精灵?”
“对。”杰洛特回答。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变了,变得陌生。“是精灵的母马,但它暂时归我了。只要有机会,我会拿它再换一匹——那匹马要懂得如何背负受伤的骑手,一旦骑手落马,它还得留在骑手身边。显然这匹母马还没学会。”
“我们要走了?”
“是你要走了。”猎魔人把珀迦索斯的缰绳丢给诗人,“再会了,丹德里恩。树精会带你往上游走几里路,免得你落到布鲁格士兵手中。他们多半还在对岸徘徊呢。”
“那你呢?你要留下?”
“不。我不会。”
“你听说了。从松鼠党口中,你知道了希瑞的事,对吗?”
“再会了,丹德里恩。”
“杰洛特……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猎魔人大吼道,嗓音突然一阵颤抖,“我不能……不能任她听天由命。她现在独自一人……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丹德里恩。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永远不会有人明白,除了我。如果她独自一人,我遭遇过的一切都会在她身上重演……你永远不会明白……”
“我明白。所以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疯了。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我知道。杰洛特,我……我没把一切都告诉你。我……问心有愧。我当时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现在我知道了。我要跟你一起去。跟你同行。我没告诉你……关于希瑞和那些流言的事。我遇到几个柯维尔的熟人,他们听说了几个使节的报告,而那些使节刚从尼弗迦德回来……我想流言应该也传到松鼠党耳中了,而你已经从渡过缎带河的精灵口中得知了一切。所以让我……让我告诉你吧……”
猎魔人站在那里,思考了很久。他的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上马吧。”等他最后开口,语气又有了变化,“你可以在路上跟我说。”
***
那天早上,洛克·格瑞姆宫——皇帝夏天的行宫——发生了不寻常的骚动。更不寻常的是,尼弗迦德贵族表现出少有的激动和兴奋之情,而这些情绪通常会被视为不成熟的表现。在尼弗迦德贵族看来,类似行径理应受到严厉的谴责和蔑视,就连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很少有人会要求他们足够成熟——也该尽量避免过于兴奋。
但那天早上,洛克·格瑞姆宫里却没有年轻人。年轻人没有理由来洛克·格瑞姆宫。这座宫殿庞大的王座厅里满是神情刻板而严肃的贵族、骑士和朝臣,每一个都穿着正式的宫廷黑色礼服,只有白色的环状褶领和袖口抵消了些许沉闷。有些男人身边跟着同样刻板而严肃的贵妇,按照习俗,她们用了一点点朴素的珠宝为黑色衣裙稍加点缀。所有人都摆出庄重、刻板而又严肃的表情,但其实他们都兴奋得要命。
“听说她很丑。又瘦又丑。”
“可我听说她有王室血统。”
“私生的?”
“完全不是。是婚生子女。”
“她会继承王位吗?”
“如果皇帝陛下下此决定……”
“看在雷霆的分上,看看阿达尔·爱普·达西和德·维特伯爵……看看他们的脸,就像喝了醋……”
“小点声,阁下……他们的表情让您很意外吗?如果传闻没错的话,恩希尔就要给那些老牌家族一记耳光了。他会羞辱他们……”
“传闻不可能是真的。皇帝陛下不会娶那个弃婴的!他不可能……”
“恩希尔想干吗就干吗。注意您的用词,阁下。说话千万当心。有些人也说过恩希尔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最后他们都上了绞架。”
“他们说他已经签署了一道命令,要给她提供一份年金。每年三百马克。真是难以置信,对吧?”
“还有公主头衔。你们有谁见过她吗?”
“她来之后,一直由里德塔尔伯爵夫人负责照看,她的住处还有卫兵把守。”
“他们把她交给伯爵夫人,希望能让那小丫头懂点礼貌。他们说,那位公主的言行举止就像个农家姑娘……”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来自北方,野蛮的辛特拉……”
“这就让恩希尔娶她的传闻更叫人怀疑了。不,不,绝不可能。皇帝陛下会按早先的安排,迎娶德·维特的小女儿。他不会娶那个篡位者!”
“他也该结婚了。为了王朝考虑……是时候迎接一位小皇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