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 雪与灰(Snow and Ash) 50(第5/6页)
如今,他亲自为他们证婚。他微笑,重新戴起眼镜,又开始填充锡意识库。愿被遗忘的诸神保佑你们,孩子们。你们要尽量让我们的牺牲有价值。
廷朵在房间中央跟多克森和一小群办事员在说话,所有人都挤在大桌子边,沙赛德走近便能看见摊在上面的东西。
是沼泽的地图,他心想。这是陆沙德的完整地图,包括对教廷活动的注释。沙赛德的一个红铜意识库中存有地图的影像纪录,以及详细描述,他也将一份实体副本送到了席诺德去。
廷朵跟其他人在大地图上写下了自己的注解。沙赛德缓缓走上前去,廷朵一看到他,便挥手要他过去。
“啊,是沙赛德。”多克森以办公中的口吻说道,不过沙赛德如今耳力不佳,听什么都是断断续续,“太好了,请你过来。”
沙赛德踏上低矮的舞台,跟他们一起来到桌边。“军力布置?”他问道。
“潘洛德掌控了我们的军队。”多克森说道,“他让贵族负责整整二十个军团。我们不确定是否喜欢这个状况。”
沙赛德看着聚集在桌边的人,都是多克森亲自训练的一群书记,都是司卡。天哪!沙赛德心想。他不可能挑现在叛变吧?
“不要这么害怕,沙赛德。”多克森说道,“我们不会采取太激烈的行动。潘洛德仍然让歪脚负责城市的护卫工作,而且他似乎都会听军事指挥官的建议,况且现在想要尝试很大规模的行动也来不及了。”
多克森似乎看起来一脸失望。
“不过,我不信任他任命的指挥官。”多克森指着地图说道,“他们对战争一无所知,更遑论要生存。他们一辈子都在点酒跟举办宴会而已。”
你为什么这么痛恨他们?沙赛德暗自想。讽刺的是,这团中看起来最像贵族的人,就是多克森。他穿着套装的样子比微风还自然,说话比歪脚或鬼影更精准,也只有他坚持要留一个非常不贵族的半短胡子,显得比较怪异。
“贵族也许不懂战争。”沙赛德说道,“不过我想他们应该有带兵的经验。”
“是没错。”多克森说道,“可是我们也有。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在每个城门口都有一个我们的人,以免情况恶化到需要真正有能力的人来接手指挥。”
多克森指着桌子上地图标记的一个城门。钢门。上面标示着一千人部属成防守队形。“这是你的军团,沙赛德。钢门离克罗司可能会到达的地方最远,所以你可能不会遇到任何战斗。可是当战斗开始时,我想要你在那边带着一队传令兵,如果遭受攻击,立刻送讯息回到泛图尔堡垒。我们会在这里设立指挥中心,这边的门宽便于往来,可以容纳许多人走动。”
而且,利用这么美丽的房间作为指挥战争的场所,等于是很明显地在依蓝德·泛图尔还有其他贵族的脸上,甩了一记耳光。难怪他支持我送走依蓝德跟纹,少了他们,他对卡西尔集团的掌控便是绝对的。
这不是坏事。多克森是个运筹帷幄的天才,更是随机应变的大师,不过他也有他的偏见。
“我知道你不喜欢战斗,阿沙。”多克森说道,双手按在桌面上,“可是我们需要你。”
“我想他正准备应战,多克森大人。”廷朵看了看沙赛德后说道,“他手指上的戒指蛮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意图。”
沙赛德望着桌子对面的她:“那么廷朵,你在这里面的角色是什么?”
“多克森大人前来咨询我。”廷朵说道,“他本人没有多少战争的经验,因此想要了解我关于过去的将领们的知识。”
“原来如此。”沙赛德说道。他转向多克森,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点点头:“好吧,我会参与你的计划,可是我必须警告你分散力量的危险。请告诉你的手下,除非到最后关头,否则不可打断指挥链。”
多克森点点头。
“好了,廷朵女士。”沙赛德说道,“我们能不能私下谈谈?”
她点点头,两人告退,走到最近的一段有遮蔽的廊檐下。在一根柱子后方的阴影中,沙赛德转向廷朵。她看起来如此完美,冷静自持,平和无波,即使情况已经无比危急。她是怎么办到的?
“你在储存许多特质,沙赛德。”廷朵注意到,再次瞥向他的手指,“你之前应该也有储备别的金属意识吧?”
“来陆沙德途中,我用光了所有清醒跟速度。”沙赛德说道,“而且我完全没有健康,上次在南方教学时,我把最后一点用掉了,好从疾病中恢复过来。我一直打算要再储存另一个,但最近太忙了。不过我存了很多的力量跟重量,以及一批锡意识。准备永远不嫌多。”
“或许吧。”廷朵说道。她转头望着桌边的人:“如果这能让我们有点事做,而不是一直去想无法改变的结局,那这样的准备也不能说是被浪费了。”
沙赛德全身一凉。“廷朵。”他低声开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这里不适合你。”
“这里也不适合你,沙赛德。”
“这些是我的朋友,”他说,“我不会舍弃他们。”
“那你为什么要说服他们的领袖离开?”
“好让他们逃脱且活下来。”
“存活不是领导者能有的奢侈。”廷朵说道,“当他们接受别人的崇拜时,必须接受随同而来的责任。这些人一定会死,但他们不需要感觉自己被领袖背叛。”
“他们并没有。”
“他们以为自己会被拯救,沙赛德。”廷朵低声却激烈地说,“就算是那边那些人,即使是多克森——所有人中最实际的一个——也都认为他们会活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们相信会有东西会来救他们。一个以前已经救过他们,他们唯一还握有的和幸存者的联结。如今她对他们而言代表着希望,你却让她离开。”
“好让他们活下来,廷朵。”沙赛德说道,“在这里失去纹跟依蓝德是种浪费。”
“希望永远不会被浪费。”廷朵说道,眼神灼烈,“我以为你最能够了解。你认为我在那些育种员的手下能活过这么多年,靠的都是固执吗?”
“那让你留下来的是固执还是希望?”他问道。
她抬头看着他:“都不是。”
站在充满阴影的小空间里,沙赛德看着她良久。谋划中的人们继续在舞会大厅中交谈,声音回荡。透过玻璃射入的光线洒在大理石地板上,在墙上溅出点点光芒。沙赛德缓慢、笨拙地,抱住廷朵。她叹口气,允许他抱她。
他释放所有的锡意识,让所有的感官全部回来。
她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他的怀抱,头靠在他的胸前,她皮肤的柔软与身体的温暖席卷了他。她没有夸张的香气,干净清爽的发香搔弄着他的鼻子,是他三天来第一次闻到的东西。当声音全部回到他耳朵时,他可以听到廷朵在他身边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