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第4/5页)

“我的明光,您讲得比我好了何止千倍。您不仅有倾国之貌,更兼有雄辩之才。我完全被您说服了。”

她干笑两声。“是吗?我可没有。”

“圣主,”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在她耳旁轻语,“按惯例,城市有权就竞技场的纯收入抽取十一税。这笔钱可以有很多高贵的用途。”

“或许吧……不过重开竞技场的话,我会就它的毛利抽取十一税。我只是个年轻女子,不懂贸易之道,只是与札罗·赞旺·达梭斯的相处,让我多少了解了一些。”她提高声调,“西茨达拉,如果你调兵遣将的本领一如你遣词造句的口才,你可以征服全世界……但我的回答仍是不。第六次的不。”

“君无戏言。”他再次深鞠一躬,衣上的珍珠和紫水晶与大理石地面相撞,发出轻响。西茨达拉·佐·洛拉克实在称得上温文尔雅。

要不是那傻里傻气的发型,他也算得上俊朗。瑞茨纳克和绿圣女都极力劝说丹妮物色一位弥林贵族成亲,以笼络民心。西茨达拉·佐·洛拉克或值得考虑。他好歹比斯卡拉茨强。圆颅大人愿意休妻娶她,这主意让她不寒而栗。西茨达拉至少懂得如何微笑。

“圣主,”瑞茨纳克看了眼名单,“高贵的格拉兹旦·佐·卡拉勒求见。您是否接见?”

“荣幸之至,”丹妮说。她一面打量克莱昂送来的拖鞋上熠熠生辉的金子和绿珍珠,一面尽力忽略被夹得生痛的脚趾。格拉兹旦是绿圣女的堂弟,而后者的支持至关重要——女祭司能带来和平、接纳以及对权威律法的遵从。无论她堂弟想要什么,我都得洗耳恭听。

格拉兹旦要钱。丹妮拒绝对伟主大人们释奴作补偿,但弥林人还是想方设法地找她要钱。这位高贵的格拉兹旦声称自己曾拥有一名精通纺织的女奴,她的织品非常值钱,不仅在弥林大受欢迎,甚至享誉新吉斯、阿斯塔波和魁尔斯。这名女奴上了年纪后,格拉兹旦又买来六名年轻女奴,命这可怜的老人传授手艺。现在老女奴已经亡故,而六名年轻女孩获得自由后在港口开了一家店铺,贩售自己的织品。格拉兹旦·佐·卡拉勒要求分享她们的收入。“她们的本事是拜我所赐,”他坚称,“是我把她们从拍卖场上买下,让她们学习纺织。”

丹妮不动声色地听完他的抱怨,然后问:“那名老女工叫什么名字?”

“那个奴隶?”格拉兹旦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皱眉道,“她叫……艾尔扎,大概是吧。哦,或是叫艾拉。她死了都有六年了,我家的奴隶又那么多,陛下。”

“姑且称她为艾尔扎吧。”丹妮莉丝举起一只手,“我们裁决如下:你无权分享女孩们的收入,教她们纺织的是艾尔扎,不是你。你反倒应该给那些女孩买一架最上等的织布机,作为你忘记老女工名字的代价。”

瑞茨纳克本想再引荐一名贵族,但丹妮坚持要召见自由民。她开始交替接见旧时的奴隶主和奴隶。

大部分请愿与赔偿有关。弥林陷落后曾经受疯狂的洗劫,贵族们雄伟的阶梯金字塔躲过了最糟糕的破坏,平民区却未能幸免——奴隶们揭竿而起,追随丹妮至此的渊凯和阿斯塔波饥民争相涌入,肆无忌惮地劫掠屠戮。尽管无垢者最终稳定了秩序,但那场浩劫种下的祸根业已萌芽。没人知道哪条法律成立,于是大家统统恳求女王裁决。

一名富家女的丈夫和儿子们都在保卫弥林时战死。混乱中,她逃到兄弟家避难,回来却发现自己的房子变成了妓院,那些妓女穿戴着她的珠宝首饰。她想要回房子和珠宝,“她们可以留着衣服”。丹妮允许她要回珠宝,但裁定弃家逃亡便等于放弃房产。

一名被解放的奴隶控告扎克家的某位贵族,说他新娶的老婆在弥林陷落前曾是那位贵族的暖床女奴。那位贵族不仅夺走了她的初夜,随心所欲地玩弄她,还让她怀了孩子。现在,作丈夫的要求以强奸罪阉掉那位贵族,并要那位贵族支付一袋金子作为其野种的抚养费。丹妮判给他黄金,但否决了阉割之刑。“他睡你的妻子时,她还是他的财产,可以任由他处置。按照法律,这不构成强奸。”丹尼能看出,他对判决很不满。但如果她阉掉每个上了床奴的男人,她将统治一城太监。

接下来是一个比丹妮还小的男孩。他身材单薄,脸上带伤,穿一件破旧的、缀银流苏的灰色托卡长袍。他泣不成声地陈述了城破当晚两名家奴的暴行。那两人杀害了他的父兄,奸杀了他的母亲。虽然男孩只是脸上受伤,躲过了一劫,但凶手之一现下还霸占着他父亲的房子,另一人则加入了女王的军队,成为龙之母的仆从。他要求对这两人施以绞刑。

我统治着一座死亡与灰烬之城。丹妮别无选择,只能拒绝他。她曾大赦城破之日的罪行,也没法惩罚起义造反的奴隶。

当她宣布裁决时,男孩突然猛冲向她,途中却被托卡长袍绊倒,一头栽在紫色大理石地上。壮汉贝沃斯立刻制伏了他,棕肤的高大太监单手拎起男孩,像獒犬叼老鼠般摇晃着。“够了,贝沃斯,”丹妮叫道,“放了他。”随后她对男孩说,“好好感谢那件袍子,它救了你一命。念你还是个孩子,我既往不咎。我希望你也忘记这件事。”但看到男孩离去时回望的眼神,丹妮明白,鹰身女妖又多了一个儿子。

正午时分,丹妮头上的王冠越发沉重,身下的椅子也似乎更硬了。但在下面等待觐见的人仍那么多,因此她没有退朝用餐,而是派姬琪去厨房取来一碟面包干、橄榄、无花果,还有奶酪。她一边小口咬着食物,一边倾听臣民的请愿,不时啜饮一口掺水的葡萄酒。无花果味道不错,橄榄更是回味无穷,但葡萄酒在她嘴里留下了一股突兀的金属味。此地自产的浅黄色小葡萄只能酿出这种劣酒。没人卖酒给我们,丹妮忽然想到,而那些伟主大人已将最好的葡萄藤连同橄榄树一起付之一炬。

下午,一位雕塑家前来提议将净化广场中巨大的鹰身女妖雕像的头换成丹妮的头。丹妮尽可能礼貌地回绝了这个提议。斯卡札丹河中捕获了一条前所未见的巨大梭鱼,渔民将它献给女王。丹妮夸张地赞赏了这条鱼,赏给渔民满满一袋银币,吩咐将鱼送进厨房。一位铜匠为她打造了一套闪亮的铜环战甲,丹妮再三感谢后收下。锁甲看起来委实漂亮,锃亮的铜环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彩,不过真要上战场的话,丹妮宁愿穿钢甲。就算不懂战争之道的年轻女子也知道这个。

屠夫国王送的拖鞋终于让她受不住了,她干脆踢掉了它们,把一条脚盘在身下,另一条腿在椅子下前后摇摆。这姿势不怎么符合王家礼仪,但她已受够了礼仪。王冠压得她头疼,两股更是早已麻木。“巴利斯坦爵士,”她说,“你知道王者最需要的品质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