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只为自己人 第一章(第5/5页)

“战争正在进行。”

“这个谁知道呢?”

“我们大概不完全是战士,”我说。偏离自己呆惯的立场总是件不愉快的事,但也没有办法。“多半是骠骑兵。嚓—嚓—嚓……”

“骠骑兵会笑。而我们——几乎已经不会笑了。”

“那么告诉我,该怎么办。”我突然明白,本来有希望成为美好日子的这一天正在飞速地顺着斜坡滚进一条堆满陈旧垃圾的又黑又臭的沟里。“说呀!你是伟大的魔法师,或许马上就会成为伟大的魔法师,是指挥我们作战的将官,而我只是个普通的中尉。给我下命令,而且是明确的命令。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时我才发现,客厅里已经安静下来了,大家都在听我们的谈话,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

“要是你说:出去,去消灭黑暗力量!我会去。尽管我不善于干这事,但我会非常非常努力的!要是你说:微笑,去为人们行善!我会去。不过谁将会为我因此而替邪恶开辟的道路来负责呢?善与恶,光明与黑暗,是的,我们一边强调这些单词,一边抹去它们的意义,把它们当作旗子挂出来,并让它们在风雨中腐烂。那么给我们新的单词!给我们新的旗帜!告诉我们——该往哪走,该做什么!”

她的嘴唇在颤抖。我打住话头——但已经晚了。

斯维特兰娜用手捂住脸哭了。

“我究竟该怎么办?”

或许是真的——我们甚至不再会互相微笑了?

即使我对了一百次,但是一次的错误却……

如果我准备好保卫全世界,却不能保护我身边的那些人的话,那么我的真理又有什么价值呢?我在抑制心中的恨,但不允许自己去爱吗?

我跳起来,搂住斯维特兰娜的肩膀,把她带出客厅。魔法师们站在原地,移开了目光。也许他们不止一次地看到过这种场面,也许他们什么都明白。

“安东。”小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边,她在墙上推了一下,那里打开了一扇门。她望着我,眼神中既有责备的意思,又有意外的理解。然后,她走了出去,把我们两人单独留了下来。

我们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斯维特兰娜轻声地哭着,扑到我的肩膀上,我知道她会这样。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已经把我能说的全说出来了。

“我要试一试。”

这点我没有料到。什么都想到了:委屈、回击、抱怨,只是这一点没有料到。

斯维特兰娜把手从满是泪水的脸上拿开。她摇摇头笑了一下。

“你是对的,安东什卡。完全正确。我现在只会抱怨和抗议。我像个孩子似的在抱怨,什么也不懂。他们必须把我的鼻子按到麦片粥里,准许我碰碰火,然后等待,等待我长大成熟。这些训练是必须的。我要试一试,我会给你们一面新的旗帜。”

“斯维塔……”

“你是对的,”她打断我的话。“我也有一点点正确。当然不是指在伙伴们面前任性。他们确实是既能寻欢作乐,又能作战。今天是我们的休息日,不能让其他事把它毁了,就这么说定了?”

我又感到一堵墙的存在,一堵无形的墙。它永远竖立在我和格谢尔中间,竖立在我和最高领导层的成员中间。

时间在我们之间筑起了那堵墙。今天我亲手在墙上铺了几排冰冷的玻璃砖。

“原谅我,斯维塔,”我小声说。“请原谅。”

“我们会忘记的,”她很坚决地说,“让我们忘记吧。在我们还可以忘记的时候。”

我们最终环视了一下四周。

“书房吗?”斯维塔猜道。

一排排橡木书架,深色的玻璃后面直立的一卷卷大部头的书。一张结实的大写字台,上面放着电脑。

“是的。”

“小虎不是一个人住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们不习惯打听别人的事。”

“好像她是一个人住的。起码目前是这样,”斯维特兰娜掏出一块手帕,小心地擦干眼泪,“她的房子不错。我们走吧,不然大家会感到不自在的。”

我摇摇头说:

“他们大概感觉到了我们没吵架。”

“不,不可能。这里所有的房间之间都有屏障,他们探查不到。”

我透过黄昏界看了一下,发现在墙里有时隐时现的光在闪烁。

“现在我看见了,你的能力一天比一天强大了。”

斯维特兰娜微笑了一下,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很自豪。她说:

“奇怪,如果一个人住,为什么要设屏障呢?”

“如果不是一个人住,那为什么要设呢?”我低声反问道,并不指望得到答复。斯维特兰娜也没有回答。

我们走出书房,回到客厅里。

气氛虽不能说像是在墓地,但也差不离了。

不知是谢苗,还是伊利亚的努力——房间里散发出一股沼泽的潮气。伊格纳特和莲娜搂着站在那里,忧愁地观望着。他比较喜欢快乐——从他所有的表现来看,任何争论和紧张空气都会使他感到心如刀绞。牌迷们默默地望着放在桌上的惟一的一张牌——在他们的注视下,这张牌在颤动,在弯曲,在改变花色和点数。尤利娅紧绷着脸,轻轻地向奥莉加打听着什么。

“倒杯酒喝吧?”斯维塔握住我的手问,“你知道吗,对歇斯底里病患者来说,最好的药是白兰地。”

听到这话,带着满脸不安神情站在旁边的小虎匆匆朝吧台走去。怎么,她把我们的争吵归罪于自己了吗?

我和斯维特兰娜端起酒杯,像做给大家看似的碰了碰杯,然后互吻了一下。我觉察到了奥莉加的目光:不高兴,不忧郁,但却是关切的目光,略有些妒忌。不过这种妒忌与我们的亲吻无关。

我突然感到不舒服。

我仿佛从艰难地徘徊了多日、甚至数月之久的迷宫里走了出来,却又看到了下一个狭窄地道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