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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俑(第5/9页)

但看看脚下明晃晃的水洼,却不敢贸然跳下去。

冉老爷头也不回,道:“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走。”公蛎进退两难,见他越走越远,只好跳下石块,沿着他的脚印,骂骂咧咧地跟着,一边走一边留意身后,赫然发现,只要走过的地方,全部变成了水洼,身后分明是明晃晃一条水路,直通往荷塘。

公蛎吓得三步两步跟上。未等他发问,冉老爷道:“别回头瞧了,没用。”

公蛎骂道:“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我?好歹我还救你一命呢。”伸手将面前的一支荆棘折断,手却被荆棘上的刺扎得生疼。

冉老爷傲然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该你面对的,总要面对。”

公蛎顾不上理会冉老爷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倒抽着凉气,趁着月光将手上的小刺拔掉。

兜兜转转走了良久,公蛎心中后悔万分,叫道:“你说的东西呢?”一抬头,一根折断的荆棘出现在面前,缺了的几个小刺痕迹犹新。

公蛎一个激灵,声音抖了起来:“你……你在兜圈子!”说完忽然意识到,不是兜圈子,而是这片浅滩上的水洼和荆棘等,在移动。

冉老爷绕过荆棘丛,道:“到了。”

前面是一个相对来说稍大的水洼,有一丈方圆,周围是浓密的水草。公蛎躲在冉老爷身后,探头探脑道:“什么东西?”

不过话说出来,公蛎便发现了一些端倪。水草之中,好几条细长的倒伏带,从这个水洼到其他水洼或者花树下。倒伏带上,有公蛎熟悉的痕迹。

蛇道。

原来是同类。公蛎松了一口气,从冉老爷身后走出来,俯身去看蛇道。

大多蛇道都是陈旧的,因为能够看到上面的落叶和今年新发出的翠绿水草。公蛎用人耳听不到的声音发出蛇语,但周围死寂一片,并无听到有同类回应。

冉老爷忽然开口道:“不用了。”

他能听懂自己的蛇语?公蛎越发心惊,手偷偷按在木赤霄的手柄上,不远不近地跟着。

冉老爷蹒跚着往前,绕过一大蓬低矮的花树,面前是一大片草地。

这里却一片狼藉,水草大片大片倒伏,泥水拖动的痕迹到处都是,像是刚才有一个庞然大物在此处翻滚挣扎。

但并没有活物回应公蛎的呼唤。

水腥味很重,夹杂着根叶腐烂的气息,有些冲鼻子,但公蛎分明嗅到一股淡淡的异香,惊喜地叫道:“灵蛇草!”

大凡野生的奇花异草,多有猛兽守护。而灵蛇草,为蛇类守护之异草,红叶绿果,可解百毒。公蛎曾在老龟那里见到过一株干的灵蛇草植株,对它的香味印象深刻,却从未见过灵蛇果。

公蛎正耸起鼻子四处分辨,冉老爷在倒伏的水草中扒拉了半天,突然道:“在这里。”

水草之下,一株巴掌高的小草,颤颤巍巍歪在一旁,几将枯死,隐约可见叶底泛出微微的红色,但其貌不扬,同寻常的杂草看起来并无多大区别。它的顶端枝头被掐,茎中流出些许白色汁液,已经半干。

香味正是这些汁液发出的,只是极淡。公蛎十分失望,道:“不是说有绿色果子吗?”

冉老爷的声音有些奇怪,带着点呜咽,道:“果子已经被人采了。”

灵兽守护异草,往往在受到剧烈攻击时,会自己啃食果子,以示同归于尽。公蛎朝四周张望,唯恐水洼中猛地窜出一条凶猛的蟒蛇来,他小声问冉老爷:“被吞食了?”

冉老爷摇了摇头。

只此一会儿工夫,灵蛇草枯萎得更加厉害。公蛎伸手去拔,却被冉老爷拦住:“拔了也没用,任它自生自灭吧。”

公蛎心痒难耐,却不敢用强,怒道:“你既然找得到它,还带我来看什么?”

说话之间,灵蛇草已经干枯,香味消散。

冉老爷站起来道:“看这个。”走到草地边缘的一个小水洼前,俯下身子一捞。

一个三尺见方的扁圆型笼子,带着水草和淤泥被他拉了出来。质密坚硬的黑色金属条,金属条底端铸有尖吻猪鼻的怪兽头,顶端铸的却是鹰嘴,中间刻画有弯弯曲曲蜈蚣一样的符号。而笼子顶部正中的盖子上,刻着一条闭着眼睛的蛇。

但笼子一侧,金属条扭曲变形,有几根竟然生生断裂,出现一个碗口粗的大洞。

显然这个笼子抓住了什么东西,或许便是那条大蛇,却给它逃走了。

公蛎手藏在衣襟下,紧紧握住木赤霄,干笑道:“这是什么玩意,捉鱼还是捉虾?”冉老爷搬起笼子,抵至公蛎胸前,直勾勾看着他,道:“这个叫做蚺囚,专为捕蛇而用。”

公蛎伸手去推蚺囚,却见金属条上的蜈蚣像是活了一般,蠕动着往自己的手上爬,正惊慌失措,又隐约看见盖子上画的蛇似乎动了一动,眼睛睁开,发出鬼火一般的绿光,当下心神大乱,哇哇叫着一边后退,一边挥着木赤霄乱劈乱刺,碰撞在金属条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冉老爷的嘴巴忽然朝脸颊裂开,皮肤化作鳞片,眼睛血红。公蛎情急之下,转身夺路而逃,只听到冉老爷在后面咝咝叫道:“站住!站住!”

公蛎头也不回,发足狂奔,可是四处都是明晃晃的水洼,一个连着一个,中间的漩涡像一个个呐喊的嘴巴,深不见底。

公蛎不敢回头看冉老爷变成了什么样子,又不敢往水洼里跳,只管绕着草地兜圈子,心中慌乱不已,前面不远处忽然亮起两盏红灯笼。

灯光之下,有几个水洼迅速隐去,露出下面的石头。

公蛎嗷嗷叫着,跳跃着冲出了沼泽。

(四)

第十五日,阿意仍然没来。

公蛎摩挲着别在腰间的木赤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刚才,他又一次嗅到了小白蛇的气味,可是不管公蛎用蛇语如何召唤,它都不肯靠近。

公蛎如今彻底沦落成了流浪者。他不敢再回如林轩,荷包里又没什么钱,又唯恐错过了阿意,这几日便在土地庙附近徘徊。

钱花完后怎么办?街头卖艺不是没做过,可为什么当初卖艺能够开开心心,今日一想起街头卖艺,便只剩颓废绝望了呢?

不,暂且不去想它,等日后再说吧。

太阳落山,闷热却未减,几只夏蝉吱吱啦啦地叫着,令人烦躁。

一个腰身粗壮的中年妇人挑着卖剩的茶汤路过,看到公蛎热情招呼道:“下午新煮的茶汤,在井里湃过的,又解渴又耐饿,还剩最后一碗,客官您要不要尝一尝?”

公蛎这才觉得有些饿了,闷闷道:“随便。”

妇人麻利地盛了一碗茶汤端了过来,笑眯眯道:“您尝尝我胡大嫂的手艺。”

公蛎正要伸手去接,一个人忽然从后面冲出,刚好撞上妇人的手臂,一碗茶汤瞬间跌落,要不是公蛎躲得快,只怕洒个满身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