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婆牙(第5/8页)
瘸腿乞丐冷冷道:“你早已同巫教勾结,他若不死,你拿了那件红敛衣,能放过他吗?还有冉虬,今晚若不是凑巧,你只怕要取了他的内丹来给自己续命吧?”
桂老头猛地抬起了头,五官扭曲,灰白的眼珠子爆出,在闪电的照耀下犹如恶鬼。
公蛎却没有留意,满心想的都是离痕说的话:“桂平,桂平是被小顺子杀死的!”
桂老头循声转向公蛎。公蛎不知道该不该说,看着瘸腿乞丐,小声道:“桂平的棺材上留有气孔,被小顺子用蜂蜡封上了,而且钉棺材的钉子,也被换成了有回钩的三寸长钉。但是……棺材里,并没有桂平的尸身,只是个衣冠冢。”
桂老头腾地站了起来,惊愕道:“你说谁?小顺子杀了桂平?……竟然是小顺子杀了桂平?……”瘸腿乞丐却未有任何惊异,平静地道:“攰平意外离世,尸身被盗,这个棺材局只有你能启动。”
桂老头披头散发,自己扣着脖子喘起了粗气:“不是我启动的!真不是我启动的……”
公蛎的冷汗涔涔而下,抖着声音道:“谁……谁偷了桂平的尸身?”
瘸腿乞丐看了他一眼,道:“桂平之妻。”公蛎难以置信,惊愕道:“怎么可能?”想起那晚桂家娘子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心中犹有怜惜,后悔之后没能去探望一下她。
瘸腿乞丐似乎知道他想什么,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桂家娘子在安葬了小顺子的第二天,自缢于卧室房梁之上,桂平的尸体也在卧室床下被发现。”
公蛎呆若木鸡。瘸腿乞丐同桂老头之后的交谈,公蛎一句也没听进去,那些尘封在心中的秘密,如潮水一般翻涌出来。毕岸是否收到自己的传讯去调查桂平之墓?小顺子到底是哪一方的?若说小顺子是巫教的,红敛衣他只需上交便可;若说他不是巫教的,王瓴瓦明明已经死去,小顺子为何说红敛衣被王瓴瓦买走?而小顺子的死,是被巫教灭口还是被桂家娘子所杀?若桂家娘子知道是小顺子所为,为何那晚阿隼问话她却不透漏半分?是何人送信给胖头,从而导致四人共同被困寿衣店?——难道流沙棺对付的不是魏和尚龙爷,而是忘尘阁?
头又开始疼起来了,像一把尖针在脑袋里搅动,公蛎用手狠狠敲击脑袋——这么多天不见毕岸阿隼,莫非两人已经遇难?
一时间天旋地转,身体像被东西紧紧勒住,透不过气来。公蛎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绝望地叫道:“毕岸!毕岸!”
(五)
待公蛎清醒过来,他已经被头朝下吊在了皂角树上,而吊他用的绳子,竟然是那棵老皂角树的枝桠。旁边狼狈不堪的晃悠着挣扎的,是一向冷口冷面的瘸腿乞丐。
桂老头颤颤巍巍,摸索着点燃了一只画满符号的白灯笼挂到树枝上,叹气道:“谢谢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只是年轻人,瞎打听这些事儿,对你可没什么好处。”他仰脸看着如同华盖的皂角树,阴恻恻笑道:“树兄,今晚这顿美餐你慢慢享用吧。”
瘸腿乞丐挣了两下,怒道:“攰和,你如此行事,不怕遭天谴吗?”
公蛎心中越发烦躁,来回扭动身体,却被缠得更紧。
桂老头狰狞地笑了起来:“天谴?我攰氏那么多族人死于非命,老天可有垂怜一二?”他端起整个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半,剩下的全部泼在皂角树根上,“再说还有这个小水蛇顶缸,只要度过今晚,谁还能奈我何?”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叫道:“攰氏祖先在上,请助不肖子孙攰和一臂之力!待我同树兄共同修炼成功,定不负您和祖师爷重托!”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爬起来手舞足蹈,嘴里发出奇怪的呼啸声。
伴随着他的呼啸,老皂角树的树枝快速扭动,如同活的触手,将公蛎和瘸腿乞丐裹得如同粽子。
桂老头的手臂不知何时竟然也成了树枝模样,长着些许叶子,腰身虬曲,皮肤干枯,同这棵妖异的老皂角树一模一样。瘸腿乞丐呆了一呆,忽然叫道:“树魁!是树魁!刚才的茶!”
公蛎突然明白,刚才的茶水,是桂老头启动树魁之法的药引,而桂老头并非他自己说的那样心如止水,只想治好乌血症,而是野心勃勃,偷偷习练巫术。
桂老头转过头来,桀桀而笑,一张脸已经变成皴裂的树皮,头发则成了一蓬细小树枝,正在飞速生长,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是个能够移动的树桩。
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
雷电越来越密,一波跟着一波,聒得让人烦躁不堪。一条树枝颤颤巍巍探了过来,往公蛎的脖子上缠去。公蛎想也不想,一口将其咬断,噗的一声朝着地下手舞足蹈的桂老头脸上吐去。
被咬的枝条如蛇一般缩了回去,发出吱吱的声音;断了的枝头喷出红色的汁液,如同鲜血,沾得桂老头满头满脸。枝头掉在地上,跳了几跳,缩成一团,恢复成寻常的皂角树枝。
瘸腿乞丐似乎被吓傻了,倒吊着身体,呆呆看着天空。
桂老头颤巍巍抹了一把脸,放在鼻子下一嗅,顿时脸色大变,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个狭长的闪电如利刃劈下,围墙轰然坍塌。老皂角树像一个披头散发的独角怪物,无数条枝桠朝着公蛎疯狂攻击。公蛎竟然感到莫名兴奋,随着它们一起摆动,抽出一只手臂拔出木赤霄,乱斩一起,并趁机龇出长长的牙齿,一口一个,将靠近的枝条咬得稀巴烂。
桂老头慌乱起来,偏着脑袋听了一听,徒劳地睁着瞎了的眼睛,喃喃道:“不可能……木赤霄!木赤霄!”他忽然跪下,砰砰砰磕起头来,只磕得额头血淋淋一片。
桂老头这一魔怔,皂角树仿佛也疯了,枝条们在公蛎的攻击下乱作一团,相互缠绕、撕扯,黑红的汁液滴滴答答地落下,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公蛎哪里想到这妖树如此不经打,越战越勇,翻身咬断最粗的那条枝桠,并顺势尾巴一卷,拉了瘸腿乞丐共同滚落下来。
乌云越压越低,暗红色的光芒使得方圆左右都笼罩在血色之中,暗光下的土地庙,诡异之中透着几分庄严肃穆来。
瘸腿乞丐仍然对着夜空发呆。
一个滚地雷在厢房顶上炸开,如同烟花般绚丽,厢房瞬间夷为平地。公蛎大为兴奋,拖着长长的尾巴,热烈地舞动起来,大叫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滚地雷接踵而来,红橙蓝绿,如同彩虹。
桂老头灰白色的眼睛凸起,流出乌黑的血来,他声嘶力竭地挥动着双手,似乎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公蛎哈哈大笑,指着桂老头道:“抓住他!”一个疯狂的枝条扭动着过来,一触到他的手腕,飞快将他拖了上去,接着一团枝条吱吱叫着将他裹紧,像个蚕茧一样倒挂在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