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见证石(第2/7页)

第一次的碰触就像是一点火星终于点燃了火种。我抓住了精技的本质,但还不能做到它,不能把自己的思绪送到外面去,但我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说明的领悟。我一定能学会精技——这份领悟的确立让我的决心更加坚定,不论盖伦做什么,都绝对无法阻挡我学会它。

现在回想起来,我想他知道这一点,并且因为某种原因而感到害怕。于是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他对待我更是变本加厉的残酷,如今看起来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骂我、打我,但怎么样也不能让我退却。有一次他用皮鞭打在我的脸上,留下一条清晰的鞭痕,后来我进饭厅的时候博瑞屈凑巧也在那里,我看见他瞪大眼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紧咬着牙,那模样我再熟悉不过了。但我转开视线低下头,他站了一会儿,怒视着盖伦,盖伦则轻蔑地盯着他。然后,握着拳的博瑞屈转身离开了饭厅。这下子不会出现冲突的场面了,我放松下来,松了口气,但是盖伦接着看向我,他脸上胜利的表情让我心寒。现在我是他的人了,他清楚得很。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对我而言交杂着痛苦和胜利。他绝不放过任何能贬低我的机会,然而我知道他要我们做的每一项练习我都做得很好。我感觉到其他人都还在摸索着如何自然地接受他精技的碰触,但对我来说这就像张开眼睛一样简单。有一次,我经历了一个极度恐惧的片刻,当时他用精技进入我的脑海,要我大声说出一句话。“我是个杂种,让我父亲的名声蒙羞。”我平静地大声说出来。然后他又在我的脑海中说话。你的力量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小杂种。这不是你的精技,你以为我找不出来源吗?这下子我在他面前胆怯了,从他的碰触中退缩回来,把铁匠藏进我脑海深处。他对我微笑,露出满口利齿。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像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我必须让他进入我的脑海,才能学会精技;但一旦他进来了,我就像踩在烧烫的煤炭上跳舞一样,得把我的秘密藏起来不让他找到。我藏的不只是铁匠,还有切德和弄臣,还有莫莉、凯瑞和德克,还有那些更久远的我甚至对自己都不会泄漏的秘密。这一切他都在寻找,我则拼了命地把一切扔在空中轮流抛接,让他够不着。但尽管如此,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感觉到自己的精技越来越强了。“少耍我!”一番交手之后他吼道,然后对震惊得面面相觑的其他学生发起脾气。“专心做你们的练习!”他对他们吼叫道。他从我身旁走开,然后突然转过身扑向我,对我挥起拳头,并用穿着靴子的脚攻击我,而我就像莫莉以前那样,除了护住脸和肚子之外什么也没想。他雨点般落在我身上的拳打脚踢更像是小孩子在发脾气,而不像一个成年男人的攻击。我感觉到这些动作都不痛不痒,然后突然心头一凉地发现自己正在抗斥他。但我抗斥的力道没有强到会让他感觉到,但足以使他的拳脚都不如他以为的那么重,而且我还知道他根本不晓得我在这么做。当他终于放下拳头,我壮着胆子抬起眼睛的时候,我短暂地感觉到自己赢了,因为塔顶上的其他人都在看着他,眼神中混合了厌恶与畏惧。他的行为过火得连端宁都不能忍受了。他面色苍白地转过身去,那一刻我感觉到他做了个决定。

那天晚上我回到房里,累得不行,但却无法入睡。弄臣留了食物给铁匠,我拿着一大根牛肘子逗它,把骨头拿在它就是差那么一丁点够不到的地方,于是它咬住我的袖子啃个不停。它很喜欢这种游戏,假装发出凶狠的咆哮声,边咬边甩着我的袖子和手臂。它长得很快,已经快要接近它能达到的最大体型了,那粗粗的小脖子上的肌肉令我骄傲。我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捏它的尾巴,它猛然转过身对这番新的攻击发出咆哮。我把骨头在两手间抛来抛去,它的视线跟着骨头来来回回,一边还张着嘴,拼命地想要在什么时候可以突然咬住骨头。“小笨蛋,”我逗它说,“你脑袋里就只想着你想要的东西,小笨蛋,小笨蛋!”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我吓了一跳,铁匠就在那一秒抢到了骨头,咬着它趴下,只敷衍地对弄臣摇了一下尾巴。我有点喘不过气地坐下:“我完全没听到开门或关门的声音。”

他对我这句话不予理会,直接说他的重点:“你认为盖伦会容许你成功吗?”

我沾沾自喜地微笑:“你认为他阻止得了吗?”

弄臣叹了口气坐在我旁边:“我知道他阻止得了,他也知道。但我不确定的是他有没有那么狠,但我猜他有。”

“那就让他试试看吧!”我轻率地说。

“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权利帮你做什么选择。”弄臣坚持严肃的态度,“我本来是希望能说服你不要继续尝试。”

“你希望我放弃?现在?”我不敢置信地问。

“是的。”

“为什么?”我追问。

“因为,”他开口,然后有点沮丧地停下来,“我不知道。有太多事情汇聚在一起,也许如果我抽松一根线,这结就打不起来了。”

我突然觉得很累,之前的胜利所带来的愉悦在弄臣消极的警告之下消失不见。我不耐烦的情绪占了上风,凶巴巴地回了他一句:“要是你没办法把话讲清楚,那干嘛还要讲出来?”

他沉默下来,好像我掴了他一巴掌。“这是另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最后他终于说,然后起身要走。

“弄臣。”我开口叫他。

“对,我是弄臣,弄不清楚的弄。”他说着离去。

就这样,我坚持下去,变得越来越强,对我们上课进度之缓慢感到不耐烦。我们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练习,其他人才逐渐学会对我来说那么自然的东西。我纳闷他们怎么会这么封闭,这么难以打破与外界的隔离?他们怎么会这么难以开启自己的头脑去接受盖伦的精技?而我自己该做的却不是开启,而是要对他保持封闭,让他看不到我不想让他看的东西。在他敷衍地用精技碰触我时,我常感觉到有一条触须想溜进我的脑海,但我避开了。

“你们准备好了。”他在冷冽的一天这么宣布。这时还是下午,但最明亮的那些星星已经出现在深蓝色的天空中,这让我怀念起昨天的云层,那云层虽然把雪下在我们身上,但至少能阻拦住此时这种更深沉的寒冷。我的脚趾头在盖伦恩准我们穿的皮鞋里动了动,试着恢复暖意和知觉。“之前,我让你们习惯我用精技来碰触你们,但现在,今天,我们要来尝试完全的接合,我会向你们每个人伸探过去,你们也要向我伸探过来。但是要小心!你们大部分人都能抗拒精技碰触所带来的令人分心的感觉,但是你们之前感觉到的只是最轻微的一碰而已。今天的会比较强。你们要抗拒它,但同时仍对精技保持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