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卷 安倍晴明(第7/9页)

“这是什么?”道长同。

“这是一种相当恐怖的咒术。”

“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道长大人正好踩在这块泥土上,就会吐血不止,今天晚上恐怕就有性命危险。一旦踩上去,我晴明也无能为力了。”

道长惊讶得哑口无言。

“不过,精通这种咒术的,除我晴明外,举国上下也只有几个人了!”

“你知道是谁了?”

“擅长这一法术的人,首推播磨国的道摩法师。”

“这位道摩法师是什么人?”

道摩法师,就是芦屋道满,可说是晴明的劲敌。在平安时代,提起法师,并不仅限于僧侣,阴阳师多数也用这个称号来彼此称道。

“那就要去问他本人了。”

晴明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把它折成飞鸟的形状,让它嘴边衔着一只酒杯。再抛向空中,白纸顷刻间变成了一只白鹭。

白鹭嘴里叼着素陶杯,朝着南方飞去。

“追上去!”

晴明带着人一起去追赶白鹭。白鹭飞到六条坊门小路和万里小路交汇处的一所古宅上方,从折叠门飞了进去。

晴明制止了追随而来的人们:“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晴明一个人走进古宅。院内一片狼藉,蔓草丛生。

就在荒草间,一位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老法师随随便便地坐着。

白鹭就停在他的肩膀上。

白鹭嘴里没有了素陶杯,不知什么时候。素陶杯已握在老法师手中,而且杯中已经装满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汲来的。

“来啦,晴明……”

老法师嘻嘻笑着,露出一口不洁的黄牙。

老法师举起手中捧着的素陶杯,肩头的白鹭随即伸长脖子,津津有味地饮着杯中的水。

这时——白鹭的身子眼看着渐渐软塌下来,变回原先的白纸。

飘到地上。

“还真是你呀,道摩法师大人!”晴明说。

“我是受堀河左大臣显光大人之托啊。”

道摩法师云淡风清地答道。

堀河左大臣显光,是关白太政大臣藤原兼通的长子。

在官场上是与道长处于敌对关系的大人物。

道摩法师的意思是,他是受藤原显光所托施行咒术的。

“不要紧吗?”晴明问。

“你问什么?”

“刚才你已经说出显光大人的名字。”

“没关系。我跟他谈妥了。”

“谈妥什么?”

“我告诉他,这一次如果咒术受挫,他就要幡然醒悟。”

“醒悟?”

“我告诉他,如果我的咒术失灵,对方肯定是安倍晴明出手。我还告诉显光,如果是晴明出手的话,隐身法什么的,也就没用了。”

“就是说,是显光大人让你诅咒道长大人的?”

“嗯。”

“不过。你瞒天过海的手段可数不胜数呀。”

“你是想跟我说。让我杀了你吧?”

“瞧你说得多可怕啊。”

“是你自己说的嘛。”

“我这样说过吗?”

“说过。”

“呵呵。”

“要想骗过你,除非把你杀喽……”

道摩法师恣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道长身边的白犬,就是你出的点子吧。”

“不错,是我给他的。”

哼哼哼——笑声没漏出来。老法师把它停在嘴边了。

“来喝一杯吧!”

道摩法师把手中的酒杯递给晴明。

刚才白鹭喝光的素陶杯中,又斟满美酒。

“那就不客气了。”

晴明坐在道摩法师对面,接过陶杯,把杯中物一饮而尽。

“味道怎么样?”

晴明把本应喝空的陶杯还给道摩法师,杯中还是佳酿满溢。

“不错。”

这一次,道摩法师接过陶杯,同样一饮而干。

“这件事,该怎么跟道长大人交待呢?”晴明问。

“照你所见所闻,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

接着,道摩法师悠然自得地说:“「尔就说,是我道摩法师,也就是芦屋道满,受显光之托施行咒术。”

“可以吗?”

“量那道长还没胆子砍掉老夫的头。”

道摩法师露出一口黄牙,开心地笑了。

就像道摩法师所说的那样,道长在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说道:“这不是道摩法师之过。可恶的是策动汶一切的显光。”

道长顾忌的是,如果把道摩法师定成死罪,根本不知道他的怨魂会怎样作祟,结果闹出什么事来。

最终,道摩法师只是被放逐到播磨国了。

那位诅咒道长的显光的结果呢?

《宇治拾遗物语》是这样记载的:“死后化为怨魂,在正殿周边作祟不断。世谓之恶灵左府云云。”

这是晴明晚年的趣闻逸事,跟我们要讲的故事相比。

时间上还要推后一些。

提起播磨国,如前所述,是芦屋道满等阴阳师辈出的地方。

保宪的贺茂派和晴明的土御门派,是服务于朝廷显贵、声名在外的阴阳师,而那些生长于播磨国的阴阳师,就是活跃在民间本土的阴阳师了。

前面已经提到,法师有时也可指阴阳师。

下面,我想直接描绘一下正式的法师,讲一下僧家与阴阳师的区别。

真言宗密教高僧空海大师,在神泉苑实施求雨之术,此事尽人皆知。而依靠僧侣的法力,贵族们从鬼难中逃生、逢凶化吉的逸闻趣事也为数不少。

要说清僧人与阴阳师的差别,手边最接近的一个词就是“出家”。

与阴阳师一样,僧人施行诅咒,震慑怨魂,但他们最终是要出家的。舍弃世俗、皈依佛家教义的即是僧。与此相对,阴阳师既不出家,也不皈依神佛。

或许可以说,“俗”这个词,是关注阴阳师这一存在的一个关键词。

阴阳师产生的背景乃是阴阳道。这是一种源自古代中国的理念。从某种宗教的意义上说,僧人与阴阳师是迥然有别的。

就说安倍晴明吧。他一度像佛教中的行者那样,在那智的深山茂林中潜修千日有余,可他并没有出家。

《古事谈》记述道:

“晴明虽俗,却为那智山中千日之行者。”

好了,凑趣的话就到此打住,下面还是回到播磨国吧。

在播磨国,有一位阴阳师,也即法师,名叫智德。

“此法师实非等闲之辈。”《今昔物语集》这样记载。

有一次———

一条船装满货物,正驶往京都。

可是这条船在明石屿遭遇了海盗的偷袭。

海盗们将货物悉数掠走,把乘船的人斩杀一尽。侥幸活命的,只有及时跳到海里的船主和他的一名家人。

两人失魂落魄地好不容易游到岸上,不禁大放悲声。这时,有一位拄着法杖的老法师出现了。

他正是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