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个故事 鸦巢决战(第25/26页)

伏师的大笑声在店堂里扩散开,就像是水中的涟漪。

“快走。”白婪推了她一把。

但鬼颜甩脱了白婪的手,她咬着牙说:“我们还有地方可逃吗?我要杀了它,去找到神器。”

她的腿在客栈中央的大柱上一蹬,如同一只飞燕,在空中优雅地转折,刷地敛起翅膀,朝棺材俯冲下去。

但她越是扑近那具绛黑色的棺材,就觉得身上的力量流失得越快,身子就越柔弱。不等她靠近那道黑漩涡的中心,腿上一软,已经摔倒在地,就如同溺水的人般,越是挣扎,却越是提不起手中的刀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想到的是那个系着围裙、脸膛宽阔有几分贼气的男人。

他扭过头去找白婪,就这么一回头,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在晕倒前的一瞬间,她瞥见后面的白婪也逡巡着不敢接近。

大片的黑暗猛砸了下来。

鬼颜醒过来时,发觉自己的小腿上火辣辣地疼。

四周一片漆黑,风却是极大,发出飕飕的声响。

她动了动,缩起腿摸了摸,发觉上面是一圈伤口,每道伤口都是对称的一对小孔。

“对不起,是我弄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鬼颜一惊,随即听出来那是白婪的声音。

“我看情形不对,不敢上前,于是捡了一段钩藤,扔过去缠住你的小腿,把你给拖了回来。”

鬼颜轻轻一笑:“没想到陆狼这光头还能救了我一命。”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问,搓了搓了手,想在指尖上弹起一小团火光,看看四周的情形,但指头上却空落落的毫无反应。

“别试了,没有任何星辰术可以应用了,所有的星辰力,全被那鬼东西给吞噬了。”

“啊,”鬼颜跳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说你看到了我的真容。”

白婪苦笑:“你们女人,现在就惦记着这个?”

鬼颜心中一片茫然,多少年来,她始终躲藏在虚假的面具下,连自己都忘了原先是什么样子了。如今暴露真容,比裸露全身还要叫她难堪。

“这里是客栈底下的地窖里,不过我们躲不了多久了。一切力量皆要灭绝,这是谷玄术的最高阶法术‘星灭神离’啊。我看那团残魅已经失去控制,这儿很快就要毁灭了。现实星辰力量,然后是生命。它的谷玄术再施展下去,不用半个时辰,这客栈方圆五百步内的所有的生命都会死去。”

地窖口正对着客栈大堂,他们根本就无法穿过大堂逃出去。

“我们能在这里坚持到天亮吗?”

“没多久了。”

她感觉到那个男人在黑暗里无声地摇了摇头。

“半夜就要到来。谷玄将升到最高处,那只虚魅的力量将达到顶点。他将星辰力吸光后,各种生物的生命力也就消失了。”

“这么说,我们无处可逃了。”

“有。”白婪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隐约地发着光。

“是什么?”鬼颜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座客栈,确实是枚精巧的钥匙。你摸这儿。”

鬼颜摸到一根大柱子,它溜光圆滑,笔直如箭,正是那个立在客栈大堂中央、深入低下的紫红色大柱。

“知道什么叫‘一根马尾空中吊’吗?”

鬼颜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这种悬空建筑的。”白婪说。他也是一名杀手啊,杀手的本性,让他来了短短一天,就将这里的情况上下摸了个透,“这里看似有无数的立柱、半插飞梁,其实都是假的。它们互相交汇,最后都落到了这根柱子上,整间客栈所有的重心都撑在这根柱子上。”

“哦?”

“一个点。”白婪肯定地说,“只要摧毁这个点,整座客栈,连同这一段栈道,就会塌落下去。”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与他同归于尽?”鬼颜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胳膊。在丢失了容貌的武器后,她好像突然又变得软弱了起来。

“不,”白婪温柔地说,“你不会有事的。”

地窖的侧面使用石块垒砌起来的,黑色的风正从石缝里呼呼地钻入,发出阵阵悲伤的呼号声。白婪使劲扒拉了两下,侧墙崩塌了下去,在陡峭的石崖上跌撞了几下,无声息地落到下面的深渊里去了。

“你从石缝里挤出去。顺着客栈下面的地板慢慢地向大堂那一侧爬过去,客栈和悬崖的交合处,有一个很小的缝隙。千万要小心,别滑下去了,否则我就算再用钩藤,也救你不上来了。”白婪轻轻地笑着说。

“你爬出去后,从侧面可以绕道客栈后面,顺着刚才那条小路走吧。走到底……”

“走到底……”鬼颜突然兴奋地揪住了白婪的袖子,“这老笨蛋,他帮我们重新打开了一条生路。他的星灭术,将所有的星辰力量都吸走了,自然也将无形布下的陷阱给破解了……把你的钥匙给我,让我们进幻象森林去。”

白婪从怀里又掏出那枚紫色的印章,看也不看,随手将它甩到一边。他哈哈地笑着说:“这东西,不是钥匙。”

“啊?”

“钥匙我早已经交给你了,就是那树上人像的嘴。你已经把它打开了。”

“那么那道门……”

“那道门一样的结界只是抵挡灰尘用的。”

“你这骗子,”她轻轻地叹着说,“我们都是骗子,可就属你的骗术最高了,居然能一直骗到最后。”

白婪轻轻地推了鬼颜一把:“好了,你快走吧。我随后回去追你的。”

鬼颜毫不费力地穿过地窖侧壁,伸手摸到了被风切割得一道道的黑色岩壁,岩壁像个斜放的漏斗,崎岖不平,斜着向一侧延伸。她犹豫着向前爬了两步,为了不被风吹下去,不得不紧贴着岩壁爬行。

“鬼颜。”白婪又叫了一声。

“唔。”鬼颜转过头去看他。

“我没看到你的脸。不是我不想看,是这里太暗了。”白婪承认说。

“这时候,你还要开玩笑?”鬼颜嗔道,心里却是一阵轻松。

“可惜没能更早遇见你。我不知道,天驱里也有这么漂亮的术士呢。”白婪继续说。他没听到回答,只听到细微的扒拉碎石的声音慢慢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