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乱之火 Chapter 07 普雷斯顿潘斯(第6/20页)
詹米背对默塔,解开上衣的时候,瞥见我僵立在树干间。他啼笑皆非地扬起一边眉毛,好像在问我:“你想继续看下去吗?”我猛摇头转身,跌跌撞撞地穿过树干离开,乖乖朝帐篷走去。
其实我没有真的待在帐篷里,帐篷郁窒的空气实在叫人难以忍受,我胸口好闷,急切地想离开这里透透气。
我从帐篷附近走上一座小山丘,寻觅着此刻急需的新鲜空气。我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小块空地,深吸一口气就地平躺,双臂枕在头下。山脚下营火旁正演到最后一幕,但即使是最细微的声音我也不想听见。
我裸露的皮肤触碰到粗糙的野草,感觉冰凉凉的,于是我弓起身,拉起斗篷把自己整个儿蒙住。我裹成一团,与周遭隔绝,静静地躺着,聆听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等待混乱的心情平复。
不久,我听到大家四五个人一组纷纷离开,回到各自休息的地方。斗篷隔绝了声音,我听不清他们说的话,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带了一点敬畏。又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詹米就在我身旁。他不发一语,但我能感觉到他。我翻身坐起,见他抱膝坐在石头边,头就放在交叠的前臂上。
我心里挣扎着想伸手抚顺他的头发,但又想拿石头敲他的头,最后决定这两件事都不做。
我尽可能地收起柔情,不带情绪地开口:“你还好吗?”
詹米缓慢地松手并直起身,动作非常轻缓,接着深深叹了口气:“哎,等会儿就没事了。”一阵静默后,他开口道歉:“对不起,扯坏了你的衣服。”我意识到他看见我裸露的胸口在黑暗中发出的朦胧白光,于是赶紧兜拢斗篷。
我激动地叫道:“你就只为了我的衣服道歉?”
詹米又叹气:“也为其他的事道歉。”他思索了一下,又说:“我想你也许愿意牺牲端庄形象,以免我伤害那个小伙子。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问你。如果你是不情愿的,那么夫人,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是说你本来还要继续折磨他?”
詹米听了大为恼怒:“继续折磨?我根本没伤到那小子!”
我把斗篷裹得更紧。“所以打断他的手、用烧红的刀子烫他,不算伤到他?”
“不算。”他大步踏过我们之间的草地,抓住我的手肘一拉,让我不得不直接面对他,“听我说,在我牢牢制住他时,他硬要脱身才把自己的手弄断。他勇气十足,但是近身打斗经验不足。”
“那刀子呢?”
詹米哼了一声:“哼!那只是耳朵下的皮肉伤,不到一天就没感觉了。或许有点痛,但只是吓吓他,不是真的要伤害他。”
“是啊!”我挣脱开来,转身面向森林远远看着我们的帐篷。
他的声音跟上来:“我应该严厉拷问他的,外乡人,一旦使出刑讯手段,受的伤可能永远都不会复原。若非必要,我希望不必这么做。不过,我得老实告诉你,外乡人,这在战争期间确实有其必要。”他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从我后方的阴影传来,“我得知道他的同伴在哪儿、他们的武力……光吓吓他不可能让他就范。若不诱骗他,我就得用拷打来逼出情报。”
“他说了,不管你怎么做,他都不会松口!”
詹米听起来有点疲倦。“拜托,外乡人,我当然有办法让他开口。只要狠下心,没有谁是拷问不出来的。这点我很清楚。”
我冷冷地说道:“对,你再清楚不过……”
我们相持不下,陷入冷战的僵局。我听到其他人低声交谈、躺下入睡,偶尔有靴子踩踏坚硬地面的声音,还有人拢起一堆落叶,好隔绝秋天林地的寒意。我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能看到我们帐篷的轮廓,就在约三十英尺外落叶松的遮蔽下。我也能看到詹米,他的身影比夜晚的黑暗更浓重。
“我……明白你没有别的选择,也尽力不伤害他……好吧,没事了。”
“谢谢。”我看不出詹米是不是在微笑,但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
“这是你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了,但如果我没给你个借口饶他一命,你要怎么办?”我说道。
詹米耸耸肩,黑暗中听到他轻轻笑了。“我不知道,外乡人。那时我就等着你的应和,如果你没意识到……我应该会对他开枪。毕竟,凭白放他走,岂不是太让他失望了?”
“你这臭苏格兰佬。”我轻叱道,但已不带多少怒气了。
他深深叹口气:“外乡人,晚餐才开始,我就被刺伤、咬伤、打耳光、抽鞭子,况且晚餐还没吃完。我不喜欢吓唬孩子,也不喜欢抽人鞭子,但这两件事我不得不做。离这里三英里外还有两百个英军,我也还没有对策。我又累、又饿、又痛,如果你还有点温柔的同情心,请可怜我吧!”
他说得万般委屈,我不由得笑了,决定站起身朝他走去。
“过来吧,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詹米只是把上衣披在肩上还没穿好,我把手伸进上衣,检查他背部火烫的肌肤。我往上轻触,告诉他:“没有伤口。”
“被皮带打不会有伤口,只是会痛。”我脱掉他的上衣,让他坐下,用冰凉的溪水冲淋他的背。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我问道。
“嗯……”他放松了肩膀的肌肉。不过,当我碰到某个部位时,他疼得瑟缩了一下。
我把注意力转到他耳下的割伤。“你不会真的开枪杀他吧?”
“你以为我是哪种人,外乡人?”他佯怒道。
“你是苏格兰懦夫,顶多是个丧尽天良的恶徒,谁知道这种人会做出什么事?更别说是无耻的淫棍。”
詹米大笑,我的手能感觉到他的肩膀颤动。“头转过去。想要我的温柔同情,就乖乖坐好。”
詹米静静地坐着,过一会儿才开口:“不会,我不会开枪杀他,但我利用你骗了他,让他觉得自己很愚蠢,我总得想办法保住他的自尊。他很勇敢,我希望让他觉得自己够格死在敌人手下。”
我摇摇头,低声说:“我真不了解男人。”同时给他的刀伤抹上金盏花药膏。
詹米伸手握住我的手,把我两只手拉到他下巴底下。“你不必了解我,外乡人,我只要你爱我。”他的声音好轻好柔。接着微微前倾,吻着我合起的手。“还有喂我。”最后补了这句,然后放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