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4 丑闻 Chapter 27 觐见陛下(第2/7页)
“别担心,”我朝摇动着的大衣橱安慰地说,“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放你出来。你可以告诉王妃你没有让我出去。”
大衣橱里的那个绝望尖叫声似乎提到了克鲁索先生的名字。
“让他看看那只猴子,”我朝身后说道,“它需要管管了。”
我在与伊冯的交锋中获胜,心情也随之好起来。但是,才安坐到嘎嘎驶回巴黎的马车里,我的情绪就低沉了几分。
虽然我没有那么生詹米的气了,但我还是不想见他。我的各种感情处于十足的混乱当中,我不打算仔细审视它们,这样做让人很受伤。我心里既有悲痛,又有可怕的挫败感,而且最重要的是,还有被背叛的感觉——他的背叛和我的背叛。他本不应该去布洛涅森林,我也不应该追着他去。
但我们俩的行为都任由本性和感情支配,或许我们共同导致了我们的孩子的死亡。我不想在犯罪活动中与我的伴侣相见,更不愿意让他感受到我的悲痛,把我的愧疚与他的愧疚相联系。我避开任何能够提醒我布洛涅森林那个下雨清晨的东西,自然也避开任何关于詹米的回忆。我上次见他时,他从被他打伤的兰德尔身边站起来,脸上泛着复仇的神情,而这种复仇很快就毁掉了他的家庭。
每次顺便想起这点,我的胃里总会有一阵特别难受的收紧,让我再次隐隐感受到早产的疼痛。我把双拳压到马车座位的蓝色丝绒里,把自己抬起来,以便减轻我背上的假想压力。
我转头往窗外看,希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外面的景色向后退去,看不清楚,我的思绪又擅自回到了我的旅途上。无论我对詹米有什么感受,无论我们是否会再见,无论我们相互会变成什么,或者不会变成什么,他被关在监狱里的这个事实都不会变。我想我知道牢狱之灾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还承受着关于温特沃思监狱的回忆、那双在梦中猥亵抚摸他的手、那些他在睡眠中捶打的石墙。
更重要的是,关于查尔斯和那艘从葡萄牙驶来的船只的事情要处理,迪韦尔内先生的借款,以及即将从里斯本乘船去奥维多赴约的默塔。我们下的赌注太高,由不得我感情用事。这是为了苏格兰氏族,为了苏格兰高地,为了詹米的家庭和拉里堡的佃户,为了数千个将会死于卡洛登战役和因为这场战役死去的人,我们必须尝试。而要想尝试这项事业,詹米必须自由。这项事业不是我能够独自承担的。
是的,这毫无疑问。我必须尽全力让詹米从巴士底狱出来。
我能做什么呢?
马车驶进圣奥诺雷郊区街,我看到那些乞丐朝马车窗户这边挥手、攀爬。我心想,有疑问就去找更高权威求助。
我敲了敲车夫座位边上的隔板。随着巨大的响声,路易斯的车夫推开隔板,长着小胡子的脸朝下看着我:“夫人?”
“左转,”我说,“去天使医院。”
赫德嘉嬷嬷若有所思地用粗壮的手指敲着一张乐谱,似乎是在敲击出一首令人讨厌的继叙经。她坐在私人办公室里的马赛克桌子边上,对面是被叫来进行紧急商议的格斯特曼先生。
“呃,是的,”格斯特曼先生不确定地说,“是的,我觉得我可以安排你私下觐见陛下,但是……你确定你丈夫……唔……”这位音乐老师似乎有什么特别难以言表,这让我怀疑向国王请愿释放詹米或许比我设想的要困难一些。赫德嘉嬷嬷用她自己的反应证实了我的怀疑。
“约翰内斯!”她惊呼道,表现得特别不安,丢掉了平时说话的方式,“她不能那样做!毕竟弗雷泽夫人不是宫里的女侍……她是位贞洁的人!”
“呃,谢谢你,”我礼貌地说,“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贞洁与否,到底与我去找国王请愿释放詹米有什么关系?”
赫德嘉嬷嬷和格斯特曼先生交换眼神,眼神中既有对我这种天真的惊恐,也有对于纠正我这种天真的大体上的情愿。最终,二人中比较勇敢的赫德嘉嬷嬷硬着头皮开口了。
“如果你独自去求国王做这样的事情,他会想和你上床。”她直截了当地说。在他们告诉我时的那种大惊小怪过后,我几乎没有感到惊讶,但我看了格斯特曼先生一眼寻求证实,而他也勉强地点头确认了。
“国王陛下容易答应有人格魅力的女士提的请求。”他委婉地说,突然对桌上的一件摆饰有了兴趣。
“但是这样的请求有代价,”赫德嘉嬷嬷补充道,她几乎没有那么委婉,“大多数廷臣在妻子得到国王宠幸时都会很开心。他们从中受益良多,值得牺牲妻子的贞操。”想到这里,她的大嘴蔑视地撇了起来,然后又变回平时那种严肃得有些滑稽的样子。
“但是你的丈夫,”她说,“不像是那种戴了绿帽子还很殷勤的人啊。”她扬起浓眉,权当是在句子结尾加了个问号,而我则摇了摇头表示回应。
“我觉得不是。”实际上,这也是我听说过的比较粗俗的低调说法。如果说在我想到詹米·弗雷泽时,“殷勤”这个词不是我最后想到的词语,那么它也足够靠后。我试着设想,要是詹米知道我和地位高至法国国王的其他男人上床,他会想什么,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想到这里,我回忆起了几乎从结婚那天起就存在于我们之间的信任,然后突然感到一阵孤寂。我闭了会儿眼睛,抵抗着不舒服的感觉,但我必须面对那种可能性。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说,“有其他办法吗?”
赫德嘉嬷嬷皱起眉毛,看着格斯特曼先生,似乎是在期待他说出答案。但是,这位小个子音乐老师耸耸肩,也反过来皱起了眉头。“有没有哪位朋友既有地位,又有可能为你丈夫向陛下求情?”
“应该没有。”从枫丹白露坐马车过来时,我自己就已经完整地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最终被迫断定我没法请求谁来充当这种使者。由于这次决斗的违法和可耻性质——玛丽·德阿班维丽当然已经把她的八卦传遍了巴黎——我们认识的法国人中没人敢帮助我们。答应见我的迪韦尔内先生心地善良,但结果却令人泄气。他的建议是等待。等上几个月,等到这件丑闻的影响力稍微减弱时,或许就可以去向国王说情。但是现在……
同样,桑德林汉姆公爵也没法向路易提出这种请求,他颇受微妙的外交礼节束缚,所以他的私人秘书仅仅因为看似卷入丑闻就被他解雇了。
我向下盯着嵌花的桌面,几乎无视了那些串联抽象几何图案和颜色的复杂搪瓷曲线。我用食指沿着面前那些圆形和螺旋形图案勾画,它们为我的奔涌思绪提供了珍贵的支撑点。如果确实需要詹米出狱,才能阻止詹姆斯党入侵苏格兰,那么无论采取何种手段,无论会带来什么结果,我似乎都必须去争取让詹米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