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剑(第5/16页)

“我们去哪儿?”希瑞可怜巴巴地问,“我想知道!”

杰洛特保持沉默。

“我问你问题,你就该回答!”她用威胁的口吻说,又用力吸吸鼻子以示强调,“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他毫无反应。

“我要咬掉你的耳朵!”

猎魔人受够了。他把女孩从肩头抱起,放到地上。

“听着,丫头。”他抽出自己的腰带,严肃地说,“我会把你放到膝盖上,狠狠抽你的屁股。在这里,没人敢拦我。这儿不是王宫,我也不是大臣或仆人。你会后悔没留在纳史特洛格。你很快就会明白,嫁人的公主也好过森林里的流浪儿。嫁人的公主有不用吃苦的权利,这是事实。嫁人的公主也不会被人打屁股,或许除了她的王子丈夫。”

希瑞皱起眉头,抽泣几声,又吸了几下鼻子。布蕾恩靠在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样?”猎魔人把腰带缠回腰间,“你是打算乖乖听话、做个好孩子呢,还是等我好好抽你尊贵的屁股?嗯?”

女孩吸吸鼻子,飞快地摇摇头。

“你会听话喽,公主?”

“会。”她愤愤地说。

“天快黑了。”树精说,“继续赶路吧,格温布雷德。”

森林变得更加稀疏。他们穿过沙地上的一片小树林,穿过石楠花丛,穿过雾气弥漫、有鹿群吃草的草地。气温开始下降。

“尊贵的大人。”希瑞打破漫长的沉默。

“我叫杰洛特。什么事?”

“我很饿。”

“很快就能休息了。天快黑了。”

“我受不了了。”她又开始抽泣,“我上次吃东西还是……”

“别哭了。”他把手伸进行囊,拿出一片厚培根、一小块奶酪和两个苹果,“给。”

“那个黄的是什么?”

“培根油。”

“我不要。”她咆哮道。

“其实味道不坏。”他说着,吞下那块动物脂肪,“那就吃奶酪吧。再吃个苹果,就一个。”

“为什么就一个?”

“别动来动去。那就两个。”

“杰洛特?”

“嗯?”

“谢谢。”

“没什么。尽管吃吧。”

“不……不是因为这个。不只因为这个,还有……你之前救了我的命,那条巨蜈蚣……我差点吓死……”

“这儿有很多东西能杀死你。”他严肃地说。还有很多东西杀人的方式更可怕、更残忍,他心想。“你应该感谢布蕾恩。”

“布蕾恩是谁?”

“一位树精。”

“森林里的邪恶妖精?”

“对。”

“就是她们……她们会偷小孩!我们被她绑架了吗?可你又不是小孩。她说的话怎么那么古怪?”

“她说的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射出的箭。我们停下休息时,你可别忘感谢她。”

“我不会忘的。”希瑞吸吸鼻子,答道。

“别扭来扭去,小公主,你可是维登王子未来的王妃。”

“我才不当什么王子的王妃。”她嘟囔道。

“好吧,好吧,你不会嫁人。你会变成一只小仓鼠,躲进地洞里。”

“才不是!你什么都不懂!”

“别在我耳边大叫。别忘了我的皮带。”

“我不会当任何王子的王妃。我要……”

“嗯?你要干什么?”

“这是秘密。”

“喔!秘密。真了不起。”他抬起头,“怎么了,布蕾恩?”

树精停下了脚步。

她耸耸肩,抬头望天。

“我累坏了。”她闷闷不乐地回答,“都怪你捡来的孩子。已经黄昏了,就在这儿扎营吧。”

“希瑞?”

“嗯?”

女孩吸吸鼻子,身下的树枝沙沙作响。

“你不冷吗?”

“不冷。”她叹了口气,“今天天气不错。昨天……昨天才冷得可怕……哦,诸神在上!”

“真奇怪。”布蕾恩解开软皮长靴的靴带,“如此瘦小,却能跑这么远的路,路上还有哨兵、沼泽和丛林。她强壮、健康,又有勇气。她对我们很有用,的确……非常有用。”

杰洛特飞快地瞥了眼树精,后者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布蕾恩靠在树上,解开头巾,让头发披散下来,摇了摇头。

“我们在布洛克莱昂找到她。”她小声说着,等待他做出评论,“她是我们的,格温布雷德。我们要去杜恩·卡纳尔。”

“这该由艾思娜女士决定。”他反驳道。

但他知道,布蕾恩说得对。

真可惜,他看着在树枝床垫上扭动身子的小女孩,心想。多坚强的女孩啊。我到底在哪儿见过她?当然这不重要。真是太可惜了。世界这么大、这么美,可直到她死去的那天,布洛克莱昂都将是她的整个世界。而且那天很快就会到来:她会伴着箭矢的呼啸声,尖叫着倒在蕨草丛中,因这场争夺森林的荒唐战争而死,为导致她迷失的那一方而死……是啊,这是迟早的事。

“希瑞?”

“嗯?”

“你父母住哪儿?”

“我没有父母。”她吸着鼻子说,“我很小时,他们在海里淹死了。”

是啊,他心想,这一来,就有不少问题得到了解释。一个过世王子的孩子。谁知道呢,也许只是家族里的第三个女儿,还有四个兄弟。空有尊贵的头衔,其实不比王宫总管和侍从更重要。只是个灰发绿眼的小家伙,在宫廷里转来转去,所以他们必须尽快为她找个合适的丈夫。越快越好,在她长成女人之前,在绯闻、私通和乱伦的威胁出现之前——在宫廷里,这种事屡见不鲜……

猎魔人一点也不惊讶女孩的逃婚行为。他见过不少加入旅行剧团的年轻公主,她们都庆幸自己能逃离某个年老力衰却渴望后代的老国王。他也见过不少王子,他们宁愿过着朝不保夕的佣兵生活,也不愿娶父亲为他们挑选的公主——她们或是身有残疾,或是生活不检点。这种婚姻,只为确保联盟和王朝的存续。

他躺在女孩身边,把斗篷盖在她身上。

“睡吧。”他喃喃道,“睡吧,小孤儿。”

“你说什么?”她嘟囔道,“我是公主,不是孤儿。我有外婆,她是王后,你不明白吗?要是我说你想用皮带打我,外婆会下令砍了你的头,走着瞧吧。”

“太可怕了,希瑞!手下留情。”

“走着瞧!”

“你是个好心的小姑娘。砍头多可怕呀。你不会说出去,对吧?”

“我会全告诉她。”

“希瑞……”

“我会全告诉她。全部,全部。你怕了,对吗?”

“对,怕死了。希瑞,你想砍谁的头,谁就会死,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