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蓝色天堂底凹·托阿 第八章 来自姜饼屋的口信(第9/14页)
“第二天,我们开始工作。此后,我们都一直在这里工作,除了我‘在康涅狄格州度过的短暂假期’之外。”
又是长久的间歇,之后:
“上帝帮助我们,我们从那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而且,上帝宽恕我们,大部分人都很快乐。因为天赋惟一渴望的事就是被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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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他们描述了最初在阅读室当班的情况,以及他的领悟——并非慢慢形成,因而毋宁说是顿悟——他们在那里并非要寻找间谍,或读出苏联科学家们的心念,“也绝不是那些星球大战的无稽之谈”——丁克可能会这么说吧(顺便说一句,丁克不是最早来这里的人,但锡弥是)。不,他们所做的事情是在破坏什么。他可以感受得到,不仅是从笼罩在厄戈锡耶托上方的天空、还能从周围的任何地方感受到,甚至从脚底下。
但是他确实很满足。食物丰盛美味,并且,尽管他的性欲经历这些年后已经平息了,但他一点儿不反对另类性交,只不过每次都提醒自己:仿真性交不过是变相的自慰。不过,从此他就和另类妓女们干上了,好像那些长年累月在外游荡的男人,并且,他也可以亲身体验佐证:这种性交方式和手淫并没太大区别:充分勃起之后放到她体内,甜心会让你一泄如注,而她则“宝贝!宝贝儿!宝贝儿!”地直叫唤,并从头到尾都在琢磨她是不是本该去给汽车加油、并试图牢记每个月那事儿前后的安全期。就和生命中大部分事情一样,你必须运用自己的想象力,泰德可以运用,他是视觉化老把戏方面的行家,真要说太谢谢啦。他喜欢居有定所,喜欢这家公司——守卫兵就是保安,是的,但是当他们提及自己的工作只是确保没有坏东西进入、以及防止断破者们逃出时,他完全相信。同样,他尤其喜欢大伙儿亲密友爱的关系,并且意识到:一两年后,反倒是这种亲密关系在需要他,以某种奇怪的方式。当冲动情绪产生时,他能够安抚他们;当他们遭受思乡症潮涌般的折磨时,他可以舒缓他们的痛苦,只需要轻轻呢喃般地交谈个把钟头就行了。显而易见这是好事情。也许这真的是大好事——感觉上当然是美妙的事。犯思乡症的是人类,而破坏是神圣的。他试图向罗兰和同伴们解释,但他所做出的最好最接近他本意的表述是:那就像是终于挠到了后背中间、手够不着的地方那持续不断又轻微熬人的痒处。他喜欢去阅读室,其他所有人也都爱去。他喜欢坐在那里的感受,一边闻着优质木料和皮革的香气,一边去搜寻……搜寻……然后,终于,突然的,啊哈!原来你在这里,你沉迷于此,像个悬吊在枝头的猴子般悠然地荡来荡去。你正在破坏,宝贝儿,而破坏是神圣的。
有一次,丁克曾说:阅读室是在全世界惟一能让他感触到自我的地方,因此他想亲眼看到它崩塌。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烧个精光再崩塌。“因为我知道感触到自我时的自己会达到什么样的狗屎境界。”他就是这样对泰德说的。“你知道,那时候我就到了真正的精神高潮。”泰德非常明白他的意思。因为阅读室总是太完美,完美得不真实。你坐下来,也许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照片:时装模特和人造黄油;电影明星和香车宝马,接着你就感到你的意念在上升。光束笼罩一切,就仿佛站在一条贮满能量的走廊里,但你的意念总是升腾到天花板,就是在那里,灵魂找到了那古老、庞大、缓缓滑移的喜悦。
可能一去不复返了。纯贞世界倾颓后不久,乾神的声音依然回荡在宏宇,众条光束尚且光滑明亮,但那些日子早已逝去。如今,熊和龟的光路都已阻块丛生、深腐浅蚀,千疮百孔,布满了大裂小缝,有很多孔洞足以让你探入手指去握住它,有时候你甚至可以拽引它,有时候你可以感觉自己就像一滴可以思考的酸液,蠕行般钻入了它。所有这些触感都令人甚觉享受。性感。
当然,对于泰德来说还有别的意味,尽管他不知道自己是惟一一个有这种感念的人,直到川帕斯告诉了他。川帕斯从来没有故意告诉他任何事情,但他长了一身恶心的湿疹,你知道,那就改变了一切。难以相信吧,竟是这么个古里古怪的东西对拯救黑暗塔负有责任,但这个念头不算太牵强。
绝对不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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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厄戈全职工作人员大概有一百八十个人。”泰德说,“我不是发号施令的人,但接下来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你们用笔记下来,或是至少牢牢记住。笼统地说,每八时为一档工作班次,每次有六十人一起工作,并均分为二十人一组。在瞭望塔里的通常都是獭辛,他们的眼睛最锐利。类人们在护栏外围巡逻执勤。提醒你们一句,他们都带着枪——大口径的家伙。最高长官是佩锐绨思,总管;还有泰勾的芬力,他是保安部的主管——顺便说一句,前者是类人、后者是獭辛,但大多数闲杂工都是坎-托阿……你们应该明白的,就是低等人。
“大部分低等人都跟断破者处不好;些许僵硬的同事友情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丁克曾经告诉过我,他们都很嫉妒我们,因为他们称呼我们为‘终结版的类人’。和类人守卫兵一样,这些坎-托阿当班时都戴着思想帽,所以我们无法探取他们的想法。事实上,多年来,断破者们从来不曾企图探取任何人、任何东西的想法——除了经年累月地探取光束,并且,可能不能再探取了;这意念也是一种肌肉,和别的有机体一样,一旦你不使用它就会萎缩。”
停顿。咔哒一响。接续而上:
“我无法讲完了。我很失望,但也不太意外。这次我不得不讲完最后一段,伙计们,对不起。”
低低的杂音。吸水的声音,苏珊娜很肯定地想到:泰德又在喝水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獭辛不需要思想帽?他们会说相当地道的英语,并且我已经不止一次地感觉到他们互相之间可以用有限的探取能力进行交流,可以发送和接受——至少是一点点吧——但如果你稍加留意,就会发现这些令心智麻木的冲击波听来就像是精神静电——白噪音。我估计那是一种类似保护装置的机制;丁克则相信那确实就是他们思考的方式。不管怎样,这套法子让他们行事更方便。他们不用牢记出门前得戴帽子!
“川帕斯是一个流浪的坎-托阿。有朝一日你会看到他沿着喜悦村的主街道逛来逛去,或是坐在林荫道当中的长条椅上,通常来说,他总会带着一本自助书——比方说:《迈上积极思考的七个台阶》。再后来一天,又能看到他靠在心碎屋的外墙上晒太阳。别的坎-托阿流浪汉们也差不多。要问有什么固定路线,我倒是从没指望过,丁克也一样。我们不认为有那么个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