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女士 The Lady of Shadows 重新洗牌(第6/9页)
罗兰的眼睛看着他,询问着:“你行吗?”
埃蒂点点头。“没事,你呢?”
“没事。”
“你能行?”
“行啊。”
于是他们吃东西……接着埃蒂就开始他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沿着蜿蜒伸展的海滩一路奔命。
12
这天晚上他们的推进还算顺利,可是当罗兰喊停之际埃蒂仍然感到一阵失望。他没有表现出反对是因为实在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旅行,但希望能走得更远一些。重量是一个大问题。相比奥黛塔,推着罗兰就像是推着一堆铁锭。埃蒂在天亮前睡了四个多小时——太阳转到了日渐风化的山峦后面,那些丘岗大致还能见出山脉的轮廓,此后便听到枪侠的咳嗽声。那虚弱的咳嗽,满是胸腔啰音,像是一个患了肺病而一蹶不振的老人。
彼此目光相遇。罗兰咳嗽的痉挛变成了笑声。
“我还没好,埃蒂,不管我怎么强壮。你说呢?”
埃蒂想起奥黛塔的眼睛,摇摇头。
“是还没好。可我能用奶酪汉堡和花蕾来治你的病。”
“花蕾?”枪侠疑惑地问,想到了苹果树或是春天的皇家宫廷花园。
“别去想它了。上车吧,我的伙计。这儿可没有四速手动跑车,前面还有跟起先一样长的路呢。”
他们上路了,但这一天当太阳落到他和奥黛塔告别的那个位置上时,他们还只是在奔向第三扇门的路上。埃蒂躺下了,想再歇四个钟头,可是两小钟头后,传来一个尖厉的叫声把他惊醒了,他胸口怦怦直跳。上帝,这东西听上去真他妈的大。
他看见枪侠脑袋靠在肘弯上,那双眼睛在夜幕下闪闪发亮。
“你准备好走了吗?”埃蒂问。他慢慢站起来,痛得龇牙咧嘴。
“你行吗?”罗兰又问,声音挺温和。
埃蒂扭过身去,放了一连串的屁,像点燃了一串小爆竹。“行的,我不过就是没赶上吃奶酪汉堡。”
“我还以为你想吃鸡呢。”
埃蒂呻吟起来:“简直像劈开一样的痛,伙计。”
当太阳照亮那些山峦时第三扇门已在视野之中。两小时后,他们到达了。
又在一起了,埃蒂想,向奥黛塔的藏身处走去。
但事情显然不对劲,根本没有奥黛塔的踪影,一点儿踪迹都没有。
13
“奥黛塔!”埃蒂嘶声大喊,这会儿他的粗嘎的声音断断续续,和奥黛塔的另一半倒是很像。
喊出去的声音甚至没有回声——甚至没有让他误认为是奥黛塔回答的声音。这些低矮的风化的山峦不能反射出回声。只有波涛的撞击声,在这个尖尖的楔形之地显得格外响亮,轰隆作响的浪涛有节奏地冲向崖畔的洞穴深处,那些松动的岩石一点点被掏空了,风不停地吹着。
“奥黛塔!”
这回他喊得更响了,破碎的嗓子愈发尖利,像一根鱼骨划破了他的音带。他瞪着眼睛发狂似的往山丘上搜寻,找寻一片淡棕色的东西,那也许是她的手掌,注视着有什么东西晃动起来,那没准是她站起来了……搜索着(上帝饶恕他吧)一滩鲜亮的血迹,在杂色斑斑的石头上。
他发觉自己一直在想,如果最终让他发现了什么那会怎么样,或者发现了那把左轮枪,平滑的木质枪柄上有牙咬的印子。像这样的发现也许会让他歇斯底里,甚至让他疯掉的,可他还是搜寻着这类痕迹——或是某种东西——反正是一回事。
他眼里一无所获;他耳朵里连最细微的回声都没有听到。
枪侠,与此同样,在研究这第三扇门。他本来还以为会看到一个字,这是在那个尘土飞扬的墓地时那黑衣人翻到第十六张塔罗牌时用过的一个字。死,沃特曾说过,但不是你,枪侠。
门上不是一个字,而是两个字……两个字都不是死字。他又看了一下,嘴唇嗫嚅着:推者。
然而,这还是意味着死,罗兰琢磨着,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埃蒂的喊声让他回过神来,便转过身去四下张望。埃蒂在往第一道斜坡攀援,嘴里还在喊着奥黛塔的名字。
罗兰想了想,还是让他去了。
他也许能找到她,甚至找到时她还活着,没遭受多大伤害,她还是她。他们两人也许会在这儿实现做爱的心愿——埃蒂对奥黛塔的爱也好,奥黛塔对埃蒂的爱也好,总归是抑制了那个毒种,就是那自称黛塔·沃克的家伙。是的,在他俩的关系中,黛塔·沃克已经被挤到死角里了。他自己的经历也让他非常明白爱有时是超越一切的。至于他自己呢?在考虑自己的心愿之前,如果能从埃蒂的世界拿到治疗他的药物,这一次没准能让他挺过去,甚或还能给他一个新生呢?他现在病得很重,他发现自己彷徨失措,也不知道事情能不能变得顺当起来。他的胳膊和腿都痛得厉害,脑袋像是让锤子砸过似的,胸部有一种发坠的沉重感,而且胸腔里全是脓液。一咳嗽,左胸那儿就痛苦地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好像里边的肋骨在一根根地折断。他左耳上也感到火辣辣的灼痛。也许——他这么想,也许他气数将尽;该放弃了。
但一触及这念头,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会起来反对。
“埃蒂!”他叫喊道,这会儿倒没有咳嗽。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埃蒂转过身,一只脚踏在肮脏的烂泥堆上,另一只脚蹬着一块凸起的岩石。
“你去吧。”他说着挥动手臂,出人意料地作了个大范围搜索的动作,这手势表明他想甩开枪侠,忙他自己最要紧的事情,真是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找到奥黛塔,搭救她,如果真有必要的话。“完全可以这么着。你穿过那道门,去拿你需要的东西,等你回来,我俩就在这儿等着了。”
“我怀疑。”
“可我必须找到她,”埃蒂看着罗兰,他的凝视的眼神显得那么年轻,那么坦诚。“我必须这样,我真的必须这么做。”
“我理解你的爱,也知道你的需要,”枪侠说,“可是这回我想你得跟我在一起,埃蒂。”
埃蒂久久地瞪视着他,对自己听到的话似乎感到难以置信。
“跟你一块儿,”最后他诧异地说。“跟你在一起!神圣的上帝!现在我想我真的是把什么都听明白了。叮啷哐当,每一件事。上回偏偏是宁愿让我割了你的喉咙,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跟你一起过去。这回却又逮着这机会了,还不知她是不是让什么东西给撕了。”
“如果要出事,也早就发生了。”罗兰这么说,虽说他知道这不可能。这位女士也许受了伤,但他明白她没死。
不幸的是,埃蒂也这么想。一个星期或十天没碰毒品,令他的脑瓜子明显灵活了很多。他指着门。“你知道她不是那么回事。如果她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些该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除非你在告诉我这事我们三人缺一不可时是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