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元凶(第6/14页)

“这位前辈,这一切的事端,都是出自于您的布局?您和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面对着可能是长门大仇人的对手,安星眠依然礼貌如故。更何况,在这种时刻,盲目的急躁愤怒只会自乱阵脚,失去翻盘的机会。他必须要保持头脑的绝对冷静。

“是的,都是我的布局,持续了几十年的布局,”老人回答,并且没有否认自己“前辈”的身份,“我一生的心血,都耗在了这个布局上,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你们毁掉。因此我只能请你们到这里来,让你们永远沉默。”

四个人都是心里一寒。这个老人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似乎丝毫没有锋芒,但话语中却饱含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同时还有一种蔑视生死的淡漠。单论气势而言,安星眠觉得在自己生平所见过的人当中,只有须弥子能和他相提并论。只不过须弥子的霸气是展露于外的,这个老人的锋芒则是内敛的。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更是要加倍小心,安星眠想着,继续礼貌地发问:“既然你已经打算杀害我们了,能不能在我们临死之前,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老人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说:“恐怕不能,我是一个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人了,而我的身份更加牵涉到其他的一些秘密,无法对你们言说。不过,为了表达对你们聪明才智的尊敬,我也许可以把藏书洞窟的这个事件原原本本地和你们讲清楚,这样在你们离开人世的时候,至少会少一点遗憾。而且你可以记住一点,我和太后的关系,并不重要,太后的策划出自我的手笔,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既然这样,那就谢谢你的慷慨了,”安星眠不动声色,“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能够晚死一会儿总是好事。”

“年轻人勇气可嘉,值得赞赏,”老人说,“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你心里其实有恃无恐,因为你知道,或许会有一个人,一个一直保护你的人,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解救你,对吗?”

安星眠心里一颤,这才发现这个老人对自己的了解远比想象中要多。他只能强作镇静:“这也说不准,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嘛。”

“你是不是吉人我说不上来,不过你的天相么……很遗憾,他已经中了我的圈套了。”老人说。

“你说什么?他?”安星眠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风秋客,那是一个足以和须弥子抗衡的狠角色,当世能胜过他的人恐怕找不出几个。如果这个老人连风秋客都能对付,那么他的力量实在有些超乎想象了。

“他的确很强大,单论武力,这个世上没有太多人能胜过他,”老人说,“他的缺陷在于内心。他太执著于某些事情,以至于失去了平和的心,失去了精神的平衡。所以他其实不难对付。当然,他还是给我造成了不少的麻烦,我毕竟是老了。”

这是老人第一次正面承认他的老迈,但安星眠知道,一个能够击败风秋客的老人,恐怕远比一百个精壮的年轻人还要可怖。他叹息一声:“那我真是无话可说了。还是请你接着讲下去吧。用你的话来说,至少解开我们心中的疑团,让我们死去的时候少一点遗憾。”

雪怀青却在心里想,少一点遗憾又能怎么样呢?假如死亡终究不可避免,多一分遗憾,少一分遗憾,其实都是一样的。用长门僧的话来说,无论如何,当跨过最后一道门之后,一切都会终结在永恒的黑暗中。

“我会一种特殊的秘术,可以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听到人们的耳语,”老人说,“所以你们在大金帐里的一切推论,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我还是非常佩服你们,你们的猜测,基本上是和真相吻合的,这一点非常了不起。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怀疑到这件事的?要知道,章浩歌那样的大贤之人都因此而自尽了。”

“有一些细枝末节不太合常理,所以我一直在注意着,”安星眠讲述了他和雪怀青的一些疑惑,包括在历次事件中“巧合”出现的长门僧,包括胖太监的前后言语不一等,“但是这些终究只是小细节,即便会引发怀疑,也无法通过它们就做出定论,你真正的致命破绽,在一本书上。”

“书?什么书?”老人问。

“你布置了那个假洞窟,伪装成是胤末燮初时期的藏书洞窟,往里面填进去了大量的那个时代的书籍,”安星眠说,“本来那是你这个阴谋取信于人的核心,皇帝上当了,我的老师章浩歌上当了,一部分天藏宗的同门上当了,我一开始也上当了。但是运气不错,当皇帝放火焚烧那些书籍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时间仓促,并没有烧得太完全,留下了一些,而我又是个爱书之人,捡走了几本。”

“那些书,都是我这些年来精心搜集的古本,出了什么问题呢?”老人说。

“别的书都还好,确实是很珍稀的胤末燮初时代的古本,但是你在一本书上出了岔子,”安星眠说,“那本书就是名曲《殇阳血》的曲谱原本。”

老人沉思了一会儿:“《殇阳血》?那不是胤末的大国手欧阳扶的名曲么,这本谱子怎么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人们的确以为《殇阳血》是欧阳扶所作,”安星眠说,“但是很可惜,我前些日子认识了一位高人,从他那里我得知,《殇阳血》根本就是伪作,是后世一位不知名的音乐家假托欧阳扶的名字而作,距离胤末燮初的时代足足相差有好几百年。于是问题来了,几百年后的一本书,是怎么被封存进几百年前的洞窟里的呢?”

老人再度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问:“他们是怎么考证出这是一本伪书的?证据可靠吗?”

安星眠把河洛长老长笛凯尔的考证过程告诉了老人,老人想了一会儿:“他们的考证是正确的,没错,这一点上我疏忽了。可叹我自负学富五车,竟然连一本伪书都识别不出来,最后留下了破绽,可见人力总有穷尽,还是不要太高估自己为好。”

“其实也就只是这一本书的疏漏而已,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安星眠说,“如果不是你不小心把这本书也收入了洞窟,如果不是皇帝放的那把火碰巧没有烧掉这本书,我是根本拿不到确凿的证据的。”

“智者千虑,百密一疏,”老人长叹一声,“好吧,那你又是怎么样一步一步推演到太后身上的呢?”

安星眠回答:“首先,通过那本《殇阳血》,我确定了所谓的‘毁灭九州的地下火山’和长门僧挖掘洞窟以图引发火山的说法,都是子虚乌有的谎言和骗局。那么我就需要弄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编织这样的谎言,把血雨腥风笼罩在与世无争的长门身上,长门到底招惹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