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风雷激荡 第十九章 九死一生(第5/6页)
我叫道:“曹闻道,你看得清城门是开还是关着的?”
这支蛇人只怕是我们偷袭蛇人阵营得手后才来偷袭我们,不像有预谋的样子。这一手攻其必救原是极好的用兵之策,蛇人的首领看来真不简单。只是那个首领做梦也没想到,我们的任务就是一往无前地冲营,而城门口仍有重兵驻守,用不着我们分心,它们的夜袭没我们运气好,碰了钉子。只是蛇人攻城的话,不知我们还能不能保证城门是开着。要是城中将城门一关,那我们就受前后夹击,眼看逃到东平城下,仍是难逃性命。
曹闻道马不停蹄,向前望了望道:“看不清。”
东平城越来越近,突然前面的士兵发出了一声惊叫,当中夹着哭喊,曹闻道转过头道:“统制,门关了!门口有蛇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喉咙里也是一甜,似乎有血要吐出来。我强忍住胸口的郁闷,叫道:“不要慌!城门的蛇人不会有许多,我们还有数千人,将它们尽数歼灭吧!”
能不能将这批蛇人尽数歼灭还未可知,但就算死,我也要手持长枪战死。这一刻,我耳边仿佛听到当初武侯“死于刀剑”的誓言了。
那批蛇人人数不多,大约只有两百余个。我猜得没错,这一定是蛇人遇袭后才派出的,想要搅乱我们的后方,以解阵中危急。现在,我们的残军大约一共还剩了四千多,镇定下来后,前面的杨易那一部发动了冲击,那两百来个蛇人自觉不是动手,只是在城门口抵挡了一阵,跳上马车退走。
如果我们现在追击,这两百多个蛇人自是可以全部歼灭,但是每个人都已没有了战意,只想着进城。身后,蛇人还在追击。落后的士兵大概自知必死,放弃逃生之念后,攻势大振。这种回光返照的攻势虽不能持久,但却让蛇人一时攻不上来。我不知道蛇人为什么如此阴魂不散地尾随而至,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夜袭让它们吃了个大亏,恼羞成怒之下,要来报仇吧。可是我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队伍有移动的迹象,前面却又传来了士兵的叫骂声。曹闻道忽然惊道:“统制,好像出了什么乱子了,城门还没开。”
城门没开?我心急如焚,这时,那几辆大车已吱吱地驶了上来,最先的正是那辆坐了一批女子的车子。这车里现在也坐了不少受伤的士兵,车上的女子虽不曾交战,却也衣上遍布血迹。那个御者已不是我先前托付的士兵了,换了个右臂受伤的伤兵,他座位边,那个被曹闻道绑起来的小个子蛇人也好端端地横在座上。这伤兵虽然只有一条左臂可用,驭马之术却很高强,到了我边上,见队伍不再前进,叫道:“出什么事了?蛇人要杀来了,快走!”
有个士兵骂道:“乱什么乱,前面不开城,我们大家一窝儿都是死,你急着投胎做什么?”
那士兵大概脾气也很坏,说得气急败坏,周围有人搭腔道:“是啊,我们出生入死,竟然到了自己城下还要被蛇人追上杀掉,那帮军官只知道饮酒作乐,谁管我们的死活?真他妈的,这仗还打什么打。”
这一阵话又引起了一阵骚动。我知道军心已乱,再下去自己先乱了,到时就算开城,大家争先恐后地冲进去,只怕会在城门引起堵塞,到时蛇人大队过来,便是高鹫城的旧事重演。我拍马上前,也不顾边上的抱怨,走到护城河边,向城上高声叫道:“前锋营统制楚休红在此,请邵将军开城!”
这是我能发出的最大声响了,一说完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上面是不是有人听到,清了清嗓子正待再喊,却听得上面有人道:“蛇人就在你们身后,若开城,蛇人将会趁势杀入,楚将军你不知其中利害吗?”
这声音正是邵风观的。这时周围的士兵一听城上有人答话,一下静了下来。我的话给了他们一线希望,便是邵风观话意中是不肯开城,他们也没在意了。
我叫道:“城外有我一力承担,保持按序入城,邵将军,这四千军人都是帝国的好男儿,你难道要寒了这些勇士为国出力之心吗?”
我的话音刚落,有个粗嗓门从人群中痛哭起来,像是有传染的一样,周围一片哭声,当中还有女子的声音。我鼻子一酸,也觉眼眶湿润。这时,却听得有人叫道:“军人出征,便要有为国捐躯之心,难道还怕一死吗?”
这声音有些熟,但我也记不起那是什么人。听他这么说,我仰头道:“军人为国捐躯,自是死而无憾。但若是见死不救,那又算什么军人了?我等战死是小事,邵将军,日后你想起我们四千英魂,难道中心不会有愧吗?”
我已有些愤怒,说得也已没了礼数。城上顿了顿,忽听得邵风观喝道:“诸葛方,你不要拦我,要是怪罪下来,有我一力承担,与你无干!”
这时,城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吊桥也放了下来。城下的士兵一阵喧哗,我心中一喜,却听得邵风观高声道:“城下诸军听真,依序进城,有搅乱秩序者,杀无赦!”
我马上也叫道:“前锋营的过来,让步兵先进城,若有抢先者,共诛之!”
我从来不说“杀无赦”、“共诛之”这一类的话,只有在高鹫城破时说过一次,这时,大概是第二次吧。诸军发出了一声欢呼,步兵已像一道洪流,向城门涌去。曹闻道与钱文义已带着人过来,与我立在一边,杨易、邢铁风也过来站在我们对面,一共维持进城的秩序。甄以宁也想要留下,被我让一个士兵带着他进去了。他受伤太重,留下来也没用,何况他骑着我的飞羽,我宁可自己战死,这匹万不一遇的好马实在不忍被没于战阵。
前锋营现在大概还剩八百余人,出来的一千一百人能有那么多全身而退,也足以让我自豪。此时这一列长阵的最后还在与蛇人血战,不时发出惨叫,而前面的人却井井有条地入城,似乎对后面充耳不闻,真是一幅奇景。二太子带出的兵还有三千余,我看见路恭行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二太子的死他大概知道了吧。
他们走了一半后,那辆满载女子的车也开了进去,轮到几车伤兵,车子忽然向左右一分,停住了。我心中一凛,只道起了兵变,却见他们向我行了一礼,有个士兵叫道:“楚将军,你说得对,军人为国捐躯,自当死而无憾,我们愿与将军一共断后!”
我有些哭笑不得。那句话其实并不是我说的,而且他们一帮伤兵战意虽盛,又能有多少战力?我高声道:“大家之心,楚某感激不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进城吧,不要挡了后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