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Ⅴ(第4/9页)
“这些事情我一无所知,”我说,“我的记忆一团糟,请原谅。如果本尼迪克特已经去世,我会想念他的。他是我的武器老师,是他教会我使用各种武器。他是个非常温和的人。”
“你也一样,科温。”她抓住我的衣带,把我拉到身旁。
“不,我不算是个温和的人。”我靠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她的肩膀软软地倚在我身上:“在用餐前还有很多时间。”
“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在我宣布开始的时候。”她说着朝我转过身子。
于是我把她拉近,伸手摸到了她腰带的扣环。腰带之下就是她那柔软的小腹。她有着柔软的身体,绿色的头发。
在沙发上,我吟出献给她的歌。她的双唇无声地回应着我。
我学会了在水下吃东西的诀窍,今后有必要的话,我会说说细节。用餐的地方是那间有着高高的天花板的大厅,周围以红色和棕色的网、绳作装饰。饭后,我们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往回走,接着从螺旋形的楼梯向下,向下,一直深入到海床下面。楼梯散发出光芒,周围则漆黑一片。走了大约二十步,兰登说了声:“去他妈的!”随即踏进旁边的海水里,开始顺着楼梯往下游。
“这样倒真的更快些。”茉伊说。
“前面的路还长,我们最好快些。”迪尔德丽虽然没有来过这儿,但她清楚在安珀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们都踏入黑暗,顺着那道明亮的旋转楼梯往下游。
大约十分钟后,我们来到最底部。脚碰到地板,我很容易就站稳了,没有要浮起来的感觉。墙上有一些火把,发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我们四周。
“为什么安珀这个镜像中的海水和其他地方的海水完全不同呢?”我问。
“不同就是不同,向来如此。”迪尔德丽回答道。这个答案让我挺恼火的。
我们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洞窟中,这里有许多隧道,通往各个方向。我们朝其中一条走去。
走了很久很久,隧道两侧开始出现岔路,其中一些的入口处设有大门或者铁栅栏,另一些则没有。
我们停在第七个入口前。这是一扇很大的灰色石门,似乎是板岩制成的,用金属固定,比我高出整整一倍。看着这扇门,我隐约记起了海神的高大体魄。茉伊朝我微微一笑,从腰带上的一个环上取下一把大钥匙,插进锁眼。
可她没法转动它。也许是因为这东西太长时间没人使用了。兰登嘀咕着,一把推开她的手,自己用右手抓住钥匙,使劲一扭。
锁“咔”的一声开了。兰登用脚推开门,我们朝门里张望着。
试炼之阵就在这个舞池大小的房间里。地板是黑色的,看上去如玻璃般光滑。试炼之阵就在地板上。
它是一团冰冷的火焰,颤动着发出微光,使整个房间显得有些虚无飘渺。火焰闪烁着勾勒出明亮、蕴含着力量的线条。整个试炼之阵几乎全部由曲线构成,只在中间部分有几道直线。它让我想起人们用铅笔(放在这儿,估计只能用圆珠笔了)画的那些复杂得要命的地图,只不过眼前这一个不是缩略图,而是个实物大小的迷宫。我几乎可以想像,图案背后什么地方没准还写着“由此进入”几个字呢。中部较窄处约有一百码宽,长度大概是一百五十码。
我心底的记忆被触动了,接着又是一阵头疼。我感到有些畏缩。但如果我是安珀的王子,那么在我的血液里,在我的神经和基因里的什么地方,必然铭刻着这个试炼之阵,我一定可以做出正确的回应,一定可以通过这个该死的东西。
“真希望能来根烟。”我说。两位女士咯咯笑了,不过笑声来得太快,有些尖利刺耳。
兰登拉住我的手臂说:“这是个严峻的考验,但并不是不可能成功,否则我们也不会来这儿。慢慢来,别分心。每走一步都会出现很多火花,别害怕,它们不会伤到你。你始终会感到有股微弱的电流,过一会儿,你的情绪会十分亢奋。但你必须集中注意力,而且要记住——千万别停下!无论如何都要一直往下走,而且不能偏离轨道,不然它也许会杀了你。”他一边说,我们一边绕着试炼之阵走,现在已经到了右手边的墙壁附近,继续朝试炼之阵的另一端走去。两位女士落在后面。
我压低了声音。
“我本想说服她放过你,没成功。”
“我猜到你会这么做。”他说,“别担心,就是要我倒立一年也没问题。再说,如果我太讨人嫌的话,他们也许还会提前放我走呢。”
“她为你挑选的女孩儿名叫薇亚妮,是个盲人。”
“太棒了,”他说,“真是天大的笑话。”
“还记得咱们谈到过摄政区的事吗?”
“嗯。”
“那就好好待她,住满一年,到时候我会很慷慨的。”
他没吱声。
然后他捏了捏我的胳膊。
“是你的老相好,呃?”他吃吃地笑了,“她怎么样?”
“咱们说定了?”我慢条斯理地问。
“说定了。”
我们来到房间角落里,在试炼之阵的入口处站定。
我上前几步,又停下来注视着地上由火焰构成的图案。现在,起点就在我的右脚边。试炼之阵是房间里唯一的发光体。我周围的海水非常寒冷。
蓝白色的火花勾勒出入口的轮廓。我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落在入口。接着是右脚。我感受到了兰登所说的电流。我又往前走了一步。
“噼啪”一声,我感到自己的头发竖了起来。我再迈出一步。
试炼之阵内出现了一个急弯,绕向里面。十步之后,我感到一股阻力。仿佛面前升起了一道黑色的屏障,每走一步都会把我的力量反弹回来。
我对抗着它。我突然明白了,这种阻力就是第一道试炼。
通过它将是一个不小的成功,一个好迹象,说明我的确属于这里。现在每次抬腿、放下都需要付出巨大努力。火花从我的头发里喷射而出。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燃烧的路径上,呼吸变得十分沉重。
忽然间,压力减轻了,和出现时同样突兀,就像挡在我面前的帷幕突然拉开了一般。我通过了这道试炼,并且得到了某种东西。
我赢回了一部分自我。
我在奥斯维辛见过死人惨白如纸的皮肤和枯枝似的骨骼;纽伦堡审判我也在场;我听过斯蒂芬・史班德[13]朗诵《维也纳》;我看过布莱希特[14]戏剧的首演,看见沙胆大娘穿行在舞台上;我曾目睹火箭从佩纳明德[15]、范登堡[16]、肯尼迪中心和哈萨克斯坦境内的克齐尔库姆沙漠腾空而起;我的手还触摸过中国的长城;我和沙克斯普尔喝着啤酒和红酒,他说自己喝醉了,接着走到一旁呕吐起来;我走进西部印第安保留地的绿色森林,在一天之内剥了三张头皮;行军的时候我哼了个调子,结果它流行起来,变成了《我的金发宝贝》;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自己曾在那个被当地人称为“地球”的影子里生活。我又走了三步。然后,我看见自己拿着一把被鲜血染红的剑,身旁是三具尸体和我的马,我骑着它从大革命的法国逃了出来。还有,还有许多,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