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第8/9页)
我们离开了1940年,回到了“现在”。
有几个孩子留意到了,脸上出惊讶和害怕的神情,但对于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来说,比起我们的突然被俘,意外的现代之旅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们担心的是灵魂被提取,而不是长白发和老年斑。
士兵们把我们赶到站台中央等待列车。沉重的脚步声喀哒喀哒朝我们走来,我冒险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警察正走过来,在他身后,还有三个正步下自动扶梯。
“嘿!”伊诺克大喊,“警察,这里!”
一个士兵在伊诺克肚子上打了一拳,他弯下腰。
“这里一切都好吗?”离得最近的警察问。
“他们抓了我们做俘虏!”布朗温说,“他们并不真的是军人,他们是——”
然后她肚子上也挨了一拳,尽管看起来并没伤到她。让她停下不再多说的是那个警察本身,他摘下镜面太阳眼镜,露了出光秃秃的白眼睛。布朗温退却了。
“一点忠告,”警察说,“你们不会得到帮助的,到处都有我们的人。接受这点,一切就都会容易些。”
普通人开始挤满车站,士兵们从各个方向朝我们逼近,藏着他们的武器。
一趟车嘶嘶地进站,里面载满了人。电动门嗖地打开,过剩的乘客溢了出来。士兵们把我们推向最近的车厢,几个警察走在前面,驱散里面剩下的一些乘客。“去找别的车厢!”他们吼道,“出去!”乘客们发了几句牢骚但顺从了。然而我们身后的站台上有更多的人正在试图挤进车厢,其中几个之前一直围着我们的士兵不得不离开去阻止他们。接下来的混乱刚刚好——车门试图关闭,但警察强行让它们开着直到警报声响起;士兵们猛推我们向前,但太过用力致使伊诺克绊倒了,结果他后面的孩子在一串连锁反应里接连绊倒;折叠人由于手腕太瘦已经摆脱了手铐的束缚,他决定趁乱逃走,拔腿就跑。
枪声响起,然后是第二声,折叠人跌跌撞撞双脚分开倒在地上。人群恐慌地蜂拥逃散,人们尖叫着慌忙逃窜躲避枪声,本来只不过有点混乱的场面恶化成一团糟。
然后他们连推带踢地赶我们上车,我旁边的艾玛拒绝上车,这让推她的士兵靠近了。然后我看到她戴着手铐的双手燃烧起橙色的火光,她向后伸出手抓住了他。士兵瘫倒在地上,尖叫着,他的迷彩服上烫穿了一个手的形状。然后推着我的士兵举起他的枪柄,眼看就要砸到艾玛脖子上,这时我心里的本能被触发了,我用肩膀撞向他的后背。
他栽了个跟头。
艾玛烫软了她的金属手铐,手铐变成一团变形的红热金属从她手上滑落。现在我的士兵把枪转向我,怒吼着,但没等他开火,艾玛就从他身后靠近,把双手拍在他脸上,滚烫的手指像热黄油一样烫穿了他的脸颊。他扔下枪,倒在地上拼命尖叫着。
这一切都发生得非常之快,只用了短短几秒钟。
然后又有两名士兵向我们走来。现在其余人几乎都在火车上了——除了布朗温和盲兄弟,兄弟二人从未戴上手铐只不过互相挽着胳膊站着。看到我们就要被枪打死,布朗温做了一件我绝对想象不到她在其他任何情况下会做的事:她重重地扇了哥哥一巴掌,然后拉起弟弟,粗暴地把他从哥哥身边拽开。
连接被切断的一瞬间,他们发出响亮的尖叫,巨大的叫声引起一阵疾风。它像龙卷风一样飞快地从车站呼啸而过——把艾玛和我向后吹去,吹碎了士兵们的眼镜,盖过了我耳朵能觉察到的大部分频率,于是我听到的就只有尖锐、高声调的咿咿咿咿咿咿咿——
我看到列车所有车窗全部打破,LED屏幕裂成了尖刀一样的碎片,沿屋顶安装的玻璃灯管爆炸,我们陷入片刻纯粹的黑暗之中,然后红色应急照明灯疯狂地闪烁。
我被风击倒,仰面摔在地上,双耳鸣响着。有什么东西拉起我的领子把我往后拽,远离了列车,而我都不太记得要怎么用胳膊和腿反抗。在耳鸣声下,我能听出有声音发疯似的喊着:“走,快走!”
我感觉到一个又凉又湿的东西紧靠着自己的脖子,就这样被拖进了一个电话亭。艾玛也在,她蜷缩在角落里,精神恍惚。
“把你的腿拉上来。”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一个毛茸茸的矮家伙从我身后快步走来,他长着扁鼻子和双下巴。
是那只狗,阿迪森。
我把双腿拉进电话亭,虽然回过些神来可以动,却不能说话。
在那可憎的闪烁红光中,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雷恩女士被猛推进车厢,车门啪地关闭,我所有的朋友都和她一起在车厢里、在枪口的威胁下畏缩着,被列车破碎的车窗框了起来,一群白眼人包围着他们。
然后列车轰鸣着离开,开进黑暗里,不见了。
我惊醒,发现一条舌头正在舔我的脸。
是那只狗。
电话亭的门被拉上了,我们三个挤在里面。
“你昏过去了。”狗说。
“他们走了。”我说。
“是的,但我们不能留在这儿,他们会回来找你们。我们必须得离开。”
“我觉得我目前还站不起来。”
狗的鼻子上有一处伤口,一只耳朵的一大块不见了。无论他做了什么才来到这里,他同样也经历了千辛万苦。
我感到腿被挠了一下,但太累了,累到没心思去查看。我的头像块大石头一样沉重。
“别再睡着了。”狗说,然后他转向艾玛开始舔她的脸。
我又被挠了一下,这次我转移身体的重心伸手去摸。
是电话,我的电话在震动。我不敢相信——电池差不多没电了,信号几乎不存在。屏幕上显示:爸爸(177个未接来电)。
如果不是太困倦,我大概不会接的——随时都可能有个拿枪的人过来把我们解决掉,这不是和爸爸交谈的好时机。但我头脑不够清醒,不论何时,只要电话一响,我原来那股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式的冲动就是拿起它。
我按下接听键:“喂?”
一阵哽咽的哭声从另一端传来,然后说:“雅各布?是你吗?”
“是我。”
我听起来一定很糟糕,声音微弱而刺耳。
“噢,我的上帝啊,噢,我的上帝的啊!”我爸爸说。他没预料到我会接电话,也许他已经放弃,以为我死了,现在他打电话给我是出于某种反射性的伤痛本能,他控制不了,“我以……你去了……发生了什么……你在哪儿,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