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重逢露(第5/10页)
清风巷同上次见到的一样,僻静安逸,周围的槐树和花草荫翳蔽日,十分宜人,且巷子里干干净净,除了枯叶落花,不见一点儿垃圾。
文清推门想去曾兰当初租住的小院看看,沫儿顿时紧张,扭着身子不肯进去:“里面谁知道有什么东西呢。”文清只好作罢。
留心看了一圈,文清纳闷道:“这么好的院子,似乎都没住人。”如今已近午时,没有一个人进出,也不见有炊烟和饭菜的香味,确实有些奇怪。
沫儿有些后悔擅自行动,拿出写了歌诀的纸条看了看,道:“后面提到马,难道入口是在谁家的马厩里?出口是老鼠洞里?”
文清道:“马厩还好找,老鼠洞可就麻烦了。”
有几家大门是没锁的,两人斗胆进去看了一番。院子同外面一样,青石高柱,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并无破败景象,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像是没住人,倒像是住户突然外出走亲戚,一半天便会回来的样子。
但没有一家院子里配有马厩。
两人扫兴而出,重新来到街心。上次来的匆忙,一心想着寻找曾兰,两人都不曾留意街心的布置。今儿一见石兽,沫儿顿时玩心大起,早忘了扮深沉装伤感,爬高落低的,在几个石兽之间跳来跳去。
文清这大半年稳重了许多,只在旁边护着,唯恐沫儿磕了碰了。沫儿玩得兴起,高高地站在一只兽头上,大声叫道:“文清看我的!”一个箭步窜向下面那只卧着的石兽背部。偏巧文清此时走了神,正皱着眉头四处张望。沫儿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墩坐在石兽上,倒吸着冷气,捂着屁股,带着哭腔转着圈儿叫:“你怎么不扶着我!”
文清又是作揖又是赔不是。沫儿嘴巴撅得老高,却躲着不肯让文清帮他揉屁股:“人家的尾巴骨都要摔断了!都怨你!”
文清道:“我看到这里有匹马还有老鼠,想着是不是应了你那句‘入在午马,出在鼠腰’……”沫儿仔细一看,可不是,刚才自己站的石兽,虽然头部和臀部都掉了半个,但看样子确实是一匹马。而远处藏在草丛里那只保存的好些,嘴巴尖尖,显然是一只老鼠。
两人精神大振,兴冲冲绕着石马石鼠又敲又打,只盼望地面上轰隆隆出现个洞口来。不仅如此,连同其他几个辨不出面目的石兽、周围的地皮、草丛都被折腾了遍,却一切照旧。
沫儿筋疲力尽,爬在石鼠背上哼哼:“回家吧,估计我们找错了。”
※※※
回到闻香榭,婉娘同黄三已经回来。黄三做好了饭,正等他们。婉娘一见沫儿哼呀哈呀的样子,便竖起眉毛:“你们俩又去哪里偷懒啦?”
文清扶着沫儿在石凳上坐下,道:“我们去了清风巷。”
婉娘哂道:“我们早去过了。”看着样子,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文清把纸条拿出来给婉娘看。婉娘本不以为然,看到那两行“风在何处……”眼睛一亮,一把抓了过去,惊讶道:“哪来的?”
沫儿揉着屁股,哼哼唧唧道:“我娘教我的。”其实沫儿这几天一直在哼唱这首小曲儿,只是他一看到婉娘便闭嘴,所以婉娘竟然不知道。
婉娘默默地念了一遍,抚掌笑道:“我知道了!”三两口吃完饭,大笑着上了楼。
〔五〕
婉娘这几日不知去了哪里,连晚上也不回来。黄三去北市购进香料,文清去外送货,留沫儿看家。
刚吃过早饭,老四就来了。
不过几日,老四像是老了十岁,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两只眼白布满红血丝,抱头蹲在闻香榭堂前的梧桐树下无声而泣。
沫儿只擅长骂人,安慰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口。偏偏今日家里就他一个人,他绕着老四转来转去,无话可说。最后忍无可忍,只好叫道:“别哭啦。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哭有什么用?”
老四擤了一把鼻涕,茫然地瞪着沫儿。
沫儿老气横秋道:“你这几天打探到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老四找了几个平时玩得来的朋友,一起帮忙寻找钱玉屏,可连那个假冒钱玉屏的人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一点踪迹。询问岳母吴氏,吴氏只会哭天嚎地,一见到老四便抓着他连哭带骂,要他还她女儿,不仅帮不到忙,反而添乱。老四有家不能回,人又找不到,想到钱玉屏可能遭受不测,登时心头大乱,几近崩溃,唯有来找闻香榭寻求办法。
沫儿耐着性子道:“你好好想一想,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比如,那个关押你的土牢,除了牡丹花,还有其他什么疑点?”
老四揉着头发想了半晌,丧气道:“真没什么。”
沫儿提醒道:“那个牢头,身上有什么配饰?或者周围有什么气味、响动?”
老四冥想了半晌,道:“配饰倒没有,不过土牢的地上,有一个字。”土牢里暗无天日,只有每次开窗送饭时才能透个气。刚进去时,老四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气躁,一刻也静不下来;几天过后体力不支,心里也觉得绝望,每日就躺着破席子上等死。
老四道:“我闲着无事,手指便在地面上摸来摸去,发现席子旁边有刻凿的痕迹。”土牢的地面、墙壁,皆用大块的青石条铺成,十分坚硬,上面有些裂纹之类的也不足为奇。老四无意识地顺着刻痕一条条划拉,意外发现其中一些细微的刻痕有弧度,摸索的多了,发现这是一个字:佛。
刻痕细长,比裂纹要浅的多,似乎是用什么尖利的东西反复多次刻画而成的。
沫儿迷惑道:“佛……这是什么意思?”
老四道:“我猜想,定然是之前关押的人,在百无聊赖之际刻的,可能是想寻求佛祖保佑的意思吧?”
沫儿觉得有道理。
两人又开始相顾无言。等了半晌,仍不见婉娘等回来,老四心急如焚,道:“算了,我晚上再来。”佝偻着背垂头丧气走了。
今日忙得很,一个上午接待了好几拨客人,大多点名要紫蜮膏,其中好几个还扛着大肚子,孕味十足。沫儿本来以为紫蜮膏卖不出去,没想到一个上午就售出了七八瓶。
送走客人,沫儿站在门口放风,恰巧一个小贩挑着一担水灵灵的桃子正沿街叫卖:“香甜脆爽的早桃哎,不甜不要钱!”
小贩看到沫儿,放下挑子,抹了一把汗道:“小哥要不要来一个尝尝?今早刚摘的,甜着呢。”
桃子不大,但个个粉嫩,桃嘴儿顺溜儿歪向一侧,在框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沫儿眼睛直了,道:“我买,我买。”双手齐下,一口气挑了八个,嘴里道:“一人两个,太少了些,再来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