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桃花面(第14/21页)

不料老四突然一声暴喝,冲到沫儿跟前,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他,一字一顿道:“她死了!”

沫儿吓得后退了一步。老四又哭又笑起来:“她死了,解脱了,却留着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受罪。”

老四哭了一阵,抹干眼泪,道:“方沫儿,文清,你们知道我为何下定决心要置你们于死地吗?”

文清摇摇头,沫儿小声反驳道:“你娘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儿?”

老四嘎嘎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听起来异常惊悚:“和你们没关系?”他目光阴冷,如同刀子一般划过婉娘等人的脸:“我娘发疯之前见过的人,除了那三个小混混,剩下的就是你们两个。”

沫儿捂住了嘴巴。文清叫了起来:“孟老婆子!”

老四眼里满是恨意,吼道:“你们对我娘做了什么?”一把抓住文清的衣领:“说,是不是用了你们闻香榭的诡异香粉?”

文清的脸憋得通红,沫儿冲上去用力拉老四的手:“我们什么也没做!你娘不住地叫小莲、小莲,她说是小莲找她偿命呢!”

最后一句,是沫儿信口开河。老四竟然松开了手,喃喃道:“小莲,原来是小莲……”

他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婉娘沉声道:“既然之前你娘还活着,你为何不好好孝敬她?”

老四的双手在头上猛抓一气,将头上的发髻抓得乱作一团:“不不,我不能同我娘住一起……我不能让她找到我……”

孟秋当初失身虽然是被迫的,但见鳌公风流倜傥,出手阔绰,竟然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后来得知有孕,更是死心塌地,一心想找到他,风风光光地做个夫人太太。而三年后的偶遇,让孟秋彻底绝望,原来自己不过是男人偶尔的玩偶,一气之下,她开始自暴自弃。

人若没有了羞耻脸面,真真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孟秋周旋与多个男子之间,表面里做女工赚钱,偶尔牵线说媒,背地里做些皮肉生意,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但她却忘了,她不要脸面,孩子还是要脸面的。

老四从小被人“野种”、“杂种”地叫,少有玩伴,十分自卑。直到有一天,村口莲塘搬来一户人家,那家女儿叫做小莲,比老四大一岁,长得又好,性格又和善,特别是对老四,从不歧视。

老四那年刚满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来二去,两人便好上了。孟秋发现两人相爱,不但不高兴,反而醋意大发。孟秋认为,世上男子皆不可靠,唯有儿子是最可靠的,小莲便是想抢了唯一爱自己的儿子。

她先是警告老四不得同小莲来往,老四哪里肯听。孟秋又去找到小莲,小莲却只是低头微笑,不肯说一句重话。

孟秋大怒。她是个有手段的女人,竟然发了狠,假意叫小莲来家里做活计,在她的酒里下了药,随意叫了个男子将其奸污。

婉娘问道:“后来呢?”

老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白色灯笼:“小莲同我娘一样,未婚而孕,而我娘还时时逼迫她接客。她不堪受我娘挟持,生下孩子,便上吊自杀了。”他激动地抖了起来,“她上吊在河边那棵歪脖树下。那棵歪脖树……我们俩常偷偷爬在树上,看下面哪朵莲花又开了……”

文清和沫儿哪里听说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事儿,只听得心惊胆战。老四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似乎想起了他同小莲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婉娘嘴角挑起,冷淡道:“我要是小莲,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娘。”

老四转过头来,像个孩子一样吸了吸鼻涕,道:“我娘很疼我的,可是这件事我伤透了心,便离开了她。其实我一直离她不远,但却不叫她知道我的具体消息。”

婉娘斜眼看着他,道:“你这些年同鳌公私下来往,也没有告诉你娘吧?”

老四烦躁道:“告诉了又怎么样,难道他会娶了我娘?哼,他不过看我大了,心里过意不去,便认了我,教我些法术,让我打理这个清风巷,收入归我,算是对我的一些补偿。”老四相当聪明,又肯吃苦,很快法力大增。但因私生子身份,老四羞于启齿,处处低调,所以周围竟无一人知道。

婉娘叹道:“曾绣有眼无珠,安顿小兰偏偏挑中了这里。你驭虫之时,虫子发狂,活活吃了照顾小兰的王婆婆,小兰受到惊吓,就此神志不清。刚好你娘无事可做,你便利用关系将她介绍给了曾绣,去照顾小兰。”

老四悔恨道:“照顾小兰这个活儿,又轻巧又舒服,曾绣给的工钱也丰厚,也算是给她一个安享晚年的机会。没想到,她竟然就此去了。”

沫儿忍不住嘲讽道:“你娘这种人,死了最好,免得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老四却未发怒,黯然道:“这原是她的报应。”

文清插嘴问道:“那个孩子呢?小莲姑娘的孩子?”

老四的眼珠转了转,突然笑了起来,盯着文清,笑得极其奸诈。

文清心里发毛,道:“你看我做什么?”

老四大踏步走到旁边那个瘦弱的白衣公子旁边,放声大笑:“文清,你看看这是谁?”

婉娘突然变了声音,急促道:“文清,好孩子,你听我慢慢说,你爹爹叫文因,是……”

老四大声道:“哈哈,就是他,这条成了精的鲤鱼!”文清如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

老四的表情扭曲,又是得意又是痛恨:“早在十五年前我便发誓,一定要诛杀洛阳城中异类,今天终于抓到几个大人物,文因,婉娘,大鼋和老贼,哈哈哈,我马上便会名震天下道家啦。”

沫儿握着文清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冲着老四喊道:“你如此处心积虑,为什么?”

老四的眼里闪出一丝残忍的光来:“为什么?你知道那日奸污小莲的人是谁?”

沫儿愣了一愣,捂着耳朵叫道:“你这个骗子,我才不信!文清不要听他的!”

老四指着文因,阴恻恻道:“嘿嘿,就是他!就是他!他去我娘那里取做好的衣服,刚好看到小莲,于是他……他……”

文清的眼睛睁得老大,却不说话。婉娘尖声道:“不对!是你娘在他的茶里下了药!”

老四一愣,道:“不可能!”

婉娘冷笑道:“文因在莲塘游泳时与你相识,算是除了小莲之外你的第一个朋友。一日,他的衣服被树枝刮破,于是放到你家缝补,他去取时,刚巧小莲在你家做活计,他喝下一杯茶后便人事不知。因为此事,文因受尽良心折磨,唉,苦命的人儿。”

老四的脚来回移动,无意识地踢打着地面上的青草。婉娘道:“其实你心里也怀疑,只是不肯承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