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欢宜香(第10/18页)

看样子徐氏一时半会儿不会去寻死了。文清和沫儿刚吁了一口气,见对面远处小安和二胖四处张望着朝这边走来,显然是在找寻徐氏。

沫儿不想和小安见面,拉了文清便跑。拐上新中桥,回头见二胖已经和徐氏抱头痛哭,小安双手抱肩在一旁看着,两人便放心走开。

一阵饭菜炊烟的味道飘来,沫儿的肚子一阵咕咕猛叫。伸头一看,桥头卖豆腐串的婆婆已经收摊回家了,沫儿揉着肚子道:“真倒霉,白白浪费了十文钱。豆腐串也没吃上。”文清低头不答。

沫儿吞着口水道:“不知道三哥会做什么好吃的?”仍不见文清回应。

沫儿埋怨道:“你干什么呢?”

文清一惊,抬起头讪笑道:“我在想,刚才那个道士本事真不错。”

沫儿拍手取笑道:“你是不是也想让他算一卦?你想问姻缘还是想问功名?”沫儿以前曾经见过路边摆摊的瞎子算命,对年轻人的第一句话便是“算姻缘还是算功名”。

文清不理会沫儿的嘲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想问问……问问我爹爹的情况。近来这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梦到爹爹,梦到他站在我身边,我去拉他,他却跌进了悬崖。”

沫儿哑然不语,沉默了片刻,道:“他……长什么样?”沫儿身世已明,但文清身世一直无人知晓。

文清道:“不知道,我看不清。只知道他就是我爹爹。我每次做梦,总觉得那不是梦,就是真实发生的事儿。”

这话沫儿相当熟悉,想当年,沫儿自己梦到爹娘的时候,也是这般感觉。只是这半年来,爹娘和方怡师太很少入梦,不知道他们在下面过得怎么样?

沫儿心里一阵痛,回头看了文清一眼,道:“可惜刚才忘了问下那个道士的道号。不过他说他的道观在宣阳坊,我们去找找看。”两人顾不上饥饿,过了桥顺着长厦门方向一直走。

沫儿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和文清有关的,却死活想不起来。埋头冥想许久,道:“文清,你还记不记得前年夏天,洛阳城中大旱,后来怎么度过的,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文清茫然道:“大旱?哦,是了,粮食都涨了价,洛阳城中涌入了很多饥民。”

两人瞪眼想了片刻,文清道:“后来下雨了,风调雨顺,日子又好过起来了。”沫儿嘟哝道:“这个我知道。可是我总觉得那些日子好像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印象。”他接着强调道:“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小时候方怡师太教我的儿歌我都记得呢。”

文清憨憨道:“嗯……当时没什么生意,日子很不好过,估计是……我们都饿傻了?”沫儿找不到其他理由,只好默认。

走过两个街坊,沫儿突然叫道:“啊呀,不对!”把文清吓了一跳。

一个脑袋凑了过来:“什么不对?”却是刚才的道士,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两人身后。

沫儿没好气道:“宣阳坊除了静域寺,哪里还有道观?”

文清却惊喜道:“你……你好啊。”

道士眼珠一转,道:“我的清修之地岂能随便告诉他人?”

沫儿情知是个骗子,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拉着文清便往回走。文清却不甘心,期期艾艾道:“这位道长,能否……帮我看上一卦?”

小道士被人尊称为道长,十分高兴,笑嘻嘻道:“这位施主是想算姻缘呢,还是算功名?”

沫儿听见他说的果然是这句话,禁不住笑了。文清尴尬加上紧张,更不知从何说起,搓手道:“我想问问……”

小道士不等他说完,自作主张道:“嗯,我知道了,小施主情窦初开,喜欢了哪家姑娘,想问问今年姻缘开不开,人家家里是否同意,对不对?”

文清涨得脸儿通红,急道:“不是,不是!”心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小安的身影,顿时更加害臊,连脖子都成了红色。

道士转向沫儿,抚掌笑道:“哦,他不问姻缘,想是你要问姻缘?”朝沫儿凑过来,一边上下打量,一边皱眉道:“伶牙俐齿,多疑善变,但胜在心底良善,为自己积福不少。命中有灾,面中带吉,呈逢凶化吉之相。若是今后能改了好吃懒做的毛病,定可遇难呈祥,百事顺意……”

沫儿鄙夷道:“鬼扯,这些话,放在别人身上也是一样的……”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一肚子的奚落话戛然而止,瞪着小道士,猛然伸手将他的帽子打落。文清慌忙拉住他,劝道:“不准就算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小道士也不生气,俯身捡起帽子,咯咯娇笑道:“啊唷,讨厌的沫儿,这么快就识破了,一点都不好玩。”拿出一条绣着鱼儿的鹅黄手绢儿往脸上一抹,竟然是婉娘。

文清大为惊奇,又有些失望,道:“原来是婉娘搞鬼。”

沫儿气哼哼道:“你也不怕麻烦,真能折腾人。”

婉娘眉飞色舞道:“我装的像吧?嘿嘿,至少王夫人不会寻死了。”她穿着青灰色的男式道袍,声音却是娇滴滴的女声,脸上也没擦干净,白一片黄一片,样子十分滑稽。

文清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啦,我们今日出来,就是要了解小雨家的情况,好来做这个欢宜香。”

婉娘笑道:“文清越来越聪明了。”

沫儿狐疑道:“那也太巧了些,二胖和小安跟着凤凰儿也就罢了,怎么王夫人也刚好来了?”

婉娘笑靥如花,拍手道:“我送了一封信给王夫人,说凤凰儿约见她。哈哈!”

沫儿道:“还笑呢,你看王夫人被王凡和凤凰儿联手欺负,伤心成什么样儿了。”他情知婉娘是为了看清王凡的态度和凤凰儿的为人,还是觉得对王夫人来说太残忍了些。

婉娘收住笑容,道:“嗯,走吧,回去做欢宜香去。”

〔四〕

第二天一大早,文清和沫儿就被叫了起来。婉娘取出一个红色木匣,打开了里面是各色珍珠。

婉娘看了又看,十分不舍,最终从里面挑了数十颗小一点或者品相稍差的,顿足道:“这几款香就没一款赚钱的,连本都倒贴了!可惜我的上等珍珠了。”絮絮叨叨抱怨良久,才将珍珠给了文清,要他把这个研碎了,做珍珠粉。

黄三取来四五种干干的块茎样东西,像是被晒干的红薯片,闻起来有些苦味。沫儿拿起一片圆形的,道:“这个是白术吧?”

婉娘道:“是白芷。”

沫儿拿了一片不规则形状的,问道:“这个也是?”

文清瞟了一眼,道:“这个才是白术。”

婉娘啐道:“小笨蛋。”

沫儿又拿起另一种大片一点的,嘟哝道:“都长得一样,我哪里认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