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媚花奴(第5/10页)

文清佩服道:“好聪明的血木。”

婉娘笑道:“血木与肉桂相互利用,苦的是这群沦为血奴的蚊子了。”

三人说着,时间过得飞快,但见肉桂上的血奴逐渐安静,血木的顶端也红的如同鸡冠一般,婉娘从门旁搁架上拿下一个小瓷盆递给文清,道:“沫儿打灯笼,文清拿好小盆。”自己从门后取了一个直柄小铲子,嘱咐道:“不要用手去轰那些血奴,即使被叮也要忍着。”

三人分别从肉桂花盆的缝隙中走进血木旁边。原来这血木中间竟然是空的,里面全是蚊子,嗡嗡地乱飞,却不飞出血木顶端。沫儿把灯笼放在血木上方,隐隐看到树洞中间一个拳头大的果子,鲜红欲滴,蚊子们只绕着纷飞,却没有一只落在上面。

婉娘喜滋滋道:“血奴果,血奴果,一颗成佛陀。”一铲子下去,将果子挖了出来,啪地一声甩到文清端着的小瓷盆里,叫道:“跑啊!”撒丫子就跑,一点儿形象也不顾。

沫儿打着灯笼,正伸着脑袋往里看,见婉娘取出果子,还幻想它的味道如何,冷不丁脸前腾起一阵乌云,额头、手背等裸露出的地方又痒又痛,转眼见婉娘如同兔子一般跳到了门口,而那四株肉桂上残存的蚊子乌泱乌泱地都扑了过来,吓得连蹦带跳窜了出去,伸手便要关门,被婉娘拉住。

那些蚊子刚刚飞过肉桂,便直直地跌落地上,抖动几下便死了,须臾功夫,一只飞动的蚊子也没了,地上落了厚厚一层尸体。

文清紧紧抱着盆子,两只眼睛被叮得肿成了一条缝;沫儿的额头被盯了几个大包,左手手背又红又亮。婉娘却毫发无损,看了看两人的狼狈样子,不说安慰,反而得意洋洋道:“还是我反应最快!”不待沫儿抱怨,拿出一个白布花囊,将地上的蚊子尸体收了个一干二净。

沫儿强忍住痒,惊讶道:“这个?要来做什么?”

婉娘喜滋滋道:“媚花奴,就着落在它身上啦。”迅速关了房门,拉着文清沫儿下了楼,找出一瓶陈皮冰片花露给两人擦了,嘴里还说道:“小笨蛋,逃跑都跑不利落。”

沫儿不服气道:“还好意思说!你就是故意的!”两人坐在旁边看黄三和婉娘忙活。

黄三将中堂的炉火拨亮,将半囊血奴倒在一口铁锅里放在炉火上慢慢搅拌。这是做香粉的常见工序——烘焙,沫儿却耸着鼻子道:“炒蚊子吃喽。”

婉娘解释道:“这些血奴,长期在肉桂和血木两者之间来往,体内既保留了血木的灵性,又有肉桂的香味,是做媚花奴的主要原料。”

待血奴焙干,黄三将其倒出,研碎,又一遍遍地用细萝筛过,淘出二两重的粉红色粉末来。婉娘将下午做好的紫茉莉粉和覆盆子粉一并拿了出来,各称出一两,拌在一起。

覆盆子粉本来微有酸味,放了血奴粉之后,酸味消失,只留下清香味。沫儿欣喜道:“媚花奴做好了?”

文清眼部依然肿胀,便闭着眼睛道:“那刚才的果子呢?不用放进去吗?”

婉娘将瓷盆捧了过来,招呼黄三来看:“三哥,你来看看。”黄三洗净了手,凝视着果子,脸显喜色,朝婉娘连连点头。

婉娘回头默默地看了看文清,将果子放入一个有盖的玉碗中,对黄三道:“那就劳烦三哥明天走一趟,将这个果子送去。”

沫儿觉得婉娘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和文清,顿时警觉,追问道:“送给谁?”

婉娘用簪子搅着香粉,道:“给一个故人。”

沫儿不解道:“你费老大劲儿种了这颗果子,干嘛送人?”

婉娘笑道:“你舍不得?你要想吃我就留下。”

这颗果子颜色红亮,水份饱满,相当诱人,若是寻常时候,沫儿定要咬一口尝尝,但刚才见了那大堆的蚊子,知道这东西竟然是蚊子养出来的,不由得恶心,悻悻道:“算了,蚊子种的东西,谁知道能不能吃。”

婉娘小心地拿起果子,对着烛光欣赏了片刻,道:“当然能吃,还是个好东西呢。血奴果是补血固元的良药,做香粉就糟蹋了。”

黄三弄了两条热毛巾,分别敷在文清的眼部和沫儿的手背上,沫儿乐得装病号,乖乖同文清并排坐着,但嘴巴却不闲着,继续道:“既然这东西这么好,你干嘛不多种些?我去收些榆木树根来,将后园种上一大片,采下来高价卖给别人。”

婉娘道:“呸,你以为这象种红薯一样,想种多少种多少?先不说不是随便一个榆木疙瘩都能变成血木,即便是能,后园要是种满这个,蚊子多得能吃了你。”

沫儿想想成片的蚊子,不由得头皮发麻,转而问道:“你送给哪个故人的?我和文清认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吃这个果子?”

黄三张了下嘴,似乎想要说话,却被婉娘一个手势打断:“话唠!闭嘴!你能不能像文清一样安安静静的?”

沫儿横了她一眼,不满道:“我本来就不是文清!”说得文清呵呵地笑了。

〔三〕

媚花奴做成已经多日,始终不见徐氏来取。转眼过去月余,临近年关,数九寒天,闻香榭生意越发得好,几人忙得不可开交,也抽不出人手上门送货。

这日中午,黄三去北市购买原料回来了,满面喜色捧出一个粗纱荷包递给婉娘。婉娘打开一看,原来是两支琉璃福寿银簪,一个翡翠鎏金蝶戏牡丹钗,一对累丝莲花珍珠耳坠,个个精美雅致,简单的简洁大方,复杂的雍容华丽,婉娘顿时爱不释手,试了又试。

文清奇道:“三哥,你怎么想到买这个?”

黄三打了手势,意思是城内几家银店大降价,现价只有原价的一半不到,他见实在便宜,忍不住随便买了几件。

沫儿拿起那支翡翠鎏金蝶戏牡丹银钗,连声道:“这个漂亮!瞧这蝴蝶,这牡丹,样子小小的,却像真的一样。”

婉娘拿过插在头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眉开眼笑道:“三哥如今越来越会做生意啦。”将一包首饰抱起来,喜滋滋道:“等它涨价了我再卖出去,可以顺利小赚一笔。”

文清随口道:“三哥买的不会是小雨家的银货吧?”

黄三摆摆手,简短道:“旁边几家。”意思是王家银铺旁边的几家。

婉娘愣了下,道:“那王家银铺呢?有没有降价?”

黄三摇摇头,开始闷头做事。婉娘拿着那包银器陷入沉思。

傍晚时分,沫儿正在烧火蒸红蓝花瓣,婉娘突然道:“快起开门,小雨来取香粉了。”

沫儿和文清这几天闷在家里,正觉无聊,一听二胖来了,争先恐后跑去开门。门口并无二胖,旺福笼着手,吸溜着鼻涕蹲在路旁,一见门开,高兴地站了起来,双手在身上乱摸,语无伦次道:“哎呀,明明就是这个地方……我还说怎么找不到……小姐和小小姐都没空,我来取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