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龟息香(第5/16页)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沫儿倏然站起,浑身紧张。
门开了,却是小五,见沫儿这样子,干笑了几声,道:“找不到人。”
沫儿重新坐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小五绕着火盆踱了几圈,突然转到沫儿对面,郑重道:“沫儿,你走吧。我也觉得这里比较危险。快走!”眼神真挚而热烈。
沫儿心里一热,道:“不,我陪着你。”心里暗自为刚才的猜测羞惭。
小五双手来回搓动,焦急道:“你快走吧,我……”一句话未完,外面突然传来“啪啪啪”三声响,小五脸色大变,飞快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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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儿手足无措,愣了片刻,跟在后面跑了出去,眼见小五顺着甬路进了大园子,等沫儿追上去,已看不到小五的踪影。
沫儿不敢四处乱闯,在此处徘徊良久,正想要不要返回房间等着,只听旁边花丛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股外力从后面用力地将他拉了进去。沫儿大吃一惊,本能就要反抗,却见拉他的少年回头朝他憨厚一笑,眼里都是惊喜,竟然是文清。
几天没见文清,沫儿十分高兴,还不待张口,文清嘘了一声,拉着他猫着腰从花丛后面疾走。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从怀里拿出一件黑披风给沫儿穿上,低声道:“先别问,走!”园子很大,两人东绕西躲走了半炷香工夫,来到一处房间的窗前。窗户是木条和粗布封着的,但一角缺失了巴掌大的一块,呼呼透风,正好可以看到里面。
文清指指缺口,示意沫儿往里面看。房间里一个粗壮汉子,应该就是小五口里的“虎哥”,正指着小五痛骂。这人皮肤粗糙,脸色红润,右脸一条暗红色疤痕从眉间一直斜到下巴,沫儿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虎哥眼珠子瞪得溜圆,恶狠狠道:“你如今翅膀硬了,敢和老子做对了,是不是?”
小五后退了几步,惊恐道:“虎哥,你听我说……”
虎哥一个巴掌挥了过去,打得小五一个趔趄,“你偷我的首饰我就不追究了,说好的协议你又临时变卦,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沫儿火起,便想闯将进去,被文清按住了。
小五捂着脸,带着哭腔道:“虎哥,沫儿他什么也不知道,你放过他吧?”
沫儿突然想起这个虎哥是谁了。他就是婉娘带着文清沫儿去汝阳紫罗口采石花,碰到和柳中平一起的那个刀疤脸。
虎哥踹了小五一脚,喘着粗气道:“小子,我告诉你,这件事要做不好,别说你,连我也离不了这洛阳城!你知道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吗?”他脸上的红色疤痕随着喘气不住抽动,犹如一条活的毛毛虫,沫儿赶紧将目光看往别处。
小五缩在一旁,低声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虎哥双手叉腰,瞪着小五半晌,突然犹如泄气了的皮球,上前拉起小五,放低声音道:“小五,不是虎哥怪你。你看你,既然都已经将那小子骗来了,怎么还能放走呢?”
小五垂着头,一声不响。沫儿听到这句话却呆了。
虎哥拉小五坐到凳子上,耐心道:“要成大事,当然不能有妇人之仁。你还想不想收回你家的房子?还想不想出人头地?”
小五烦躁起来,两手绞来绞去。虎哥一看小五有所松动,接着道:“你放心,堂主说了,你要是带了那小子来,剩下的银子立刻兑现,一分都不欠你的,你在我这里的卖身契也一并还给你。”
小五咬着嘴唇,迟疑道:“真的是他害死我娘的?”
虎哥强忍着不耐烦,道:“堂主说的,还会有假?你好好想一想,去年和他玩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沫儿待在窗外,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大石,闷得喘不过气来。文清同情地望着他。
小五低下头,低声道:“我叔叔说他是妖孽,说他想让谁死,谁就会死……可是他对我很好。”
虎哥皱眉道:“这不结了?他就是妖孽。你娘就是他咒死的。”
小五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不错,是他,他知道我娘要死了,还假惺惺地讨了一篮麻花给我娘吃。”沫儿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叫道:“小五,不是我!”
文清一把捂住沫儿的嘴巴,拖着他迅速退到窗前假山后面。
虎哥和小五对视一眼,箭一般冲出房间。小五颤抖着声音叫道:“沫儿,是你吗?”
沫儿拼命压住呜咽声,泪水犹如决了堤的小河,满脸横流。文清拉着他跑到园中荒草遍地的小树林里。好在两人都穿了披风,也不怕别人看见。
沫儿仰着脸,任凭泪水流淌。文清紧张地看着他,笨嘴拙舌道:“沫儿,小五……是被蒙蔽了……”一听到小五的名字,沫儿心如刀割,郁闷无处抒发,猛地伸出拳头,用尽全力打在一棵手腕粗的榆树上,榆树一阵摇晃。沫儿的手背关节蹭破了皮,滴出血来。
文清慌忙拿手绢替沫儿包扎。沫儿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甩手道:“不用了,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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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失魂落魄地站在房间门口,无所适从。虎哥狐疑地在四周查看,也未见有人。折回房间,见小五仍呆站着,推了他一把,道:“别看了,没人。”
小五闷着头走进去,怅然若失。虎哥道:“瞧见了吧?他还能隔空说话,不是妖孽是什么?你要是按照说好的昨天晚上就带过来,哪里还有这种事?”
小五眼神飘忽,突然道:“说不定他还在厢房里等我,要不我再回去看看。”
虎哥暴躁道:“早就不在了!都怨你,说好一听到三声响,你就出来将门反锁……我看你是心软了,故意放那小子走的!”
小五黑着脸,僵硬地坐着。
虎哥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踹飞,强压着怒气道:“时间不多了。你下午再去找找,想个法子将他骗到附近比较偏僻的地方,大不了还像那次一样,直接将他抢了扛过来。”
说完又骂道:“不知道堂主怎么安排那两个没用的木瓜去,什么都不知道,回回抓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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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儿平静了一会儿,若无其事道:“走吧。”文清揉揉鼻子,疑惑地看着沫儿。沫儿红眼睛瞪一眼他,道:“看什么?”
文清嗫嚅道:“你是不是心里难受?那就大哭一场。”往常沫儿一点不如意便捶胸顿足,就地撒泼打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面都能被他用双脚刨出个坑来。今日这样,文清着实有些不习惯,唯恐他闷在心里憋坏了。
沫儿擤了擤鼻涕,道:“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文清也不再多说,赞许地拍了拍沫儿的肩,两人一起走出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