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归(第7/13页)

“轮不到你发问,”独眼人的左手手指摇晃了一下,“一会儿等你半死不活求死不能的时候,你会有充足的时间来回答我们的提问,但恐怕是没有机会提问了。”

话音刚落,云湛揣在怀里的那枚金属圆牌忽然动了起来,没等他回过神来,圆牌已经从怀中跳出,直直向着独眼人飞去。云湛不觉愣住了。

“你还真是聪明,竟然能猜到我们追踪你的方法,但你却不懂得召唤它的密咒,”独眼人阴阴地一笑,“而你最大的失误在于,在用完了那面凸光镜之后,忘记把它妥善地藏起来,于是不小心被我们看到了。”

云湛哼了一声,脸上现出懊悔的神情:“不小心看到?恐怕是趁我昨晚离开房间、到大堂打听马市等等消息的时候,不小心搜到的吧?”

“都一样。”独眼人简短地回答,手中的绿色光球升腾起来,陡然间绿光高炽,光球幻化为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从高处向着云湛猛扑下来,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云湛一个闪身,躲过了绿光的笼罩,只见刚才站立的地方泥土已经被瞬间烧焦。而那绿焰形成的骷髅头并没有稍作停留,立即又抬头而起,转一个方向,继续飞向云湛。这个骷髅头虽然飞行速度并不算太快,但体积庞大,所到之处空气立刻被烧得滚烫,体现出操纵者强大的精神力和深厚的秘术功底。

云湛被迫不停地左右闪避,以免被烧成焦炭,这是大多数武士面对着秘术师时无可奈何的应对方式。但是秘术师也有弱点,那就是秘术的释放比较慢,转换间会留有一定的空隙以供精神力进行补充,被形象地俗称为“换气”,而那样的换气的空隙,就是有经验的武士格杀秘术师最好的时机。眼前的这个独眼人所操纵的火焰骷髅头固然很庞大,但庞大的事物往往也能反映出一点别的什么。

比如说,在招式的释放转换之间一定会有一点破绽,这个骷髅头一定会在破绽出现时收回到独眼人的正面,以便掩护他换气。云湛留意观察着,果然,在连续几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汹涌烈焰之后,骷髅头总会有一次全力的进击,紧接着回缩一次,大约有半秒钟左右暂停攻击。要击败他,这半秒钟就是最佳的机会。

他竭力做出狼狈不堪的动作与神态,甚至故意让绿焰擦过自己的衣角,燃起一小团火苗,以便让对方相信他已无力抵御。然后当那个丑陋狰狞的骷髅头再一次猛扑过来时,他并没有再向四周躲闪,而是做了另一个动作。

他用尽全力,原地高高地跳了起来,火焰立刻烧焦了他之前站立的土地。而身在半空中的云湛,已经拉开了弓,稳稳瞄准了独眼人。他算准了,这正是独眼人招式切换的一瞬间,在那半秒内,他无力抵抗。

这原本是一个精确的算计,如果单对单的话,这个独眼人早已被他一箭穿心。但云湛似乎是忽略了相当致命的一点:自己一共有两个跟踪者,而眼前只有一个。必然还有一个藏在暗处。他算准了对方换气的一刹那试图全力击杀,却没有想到,那也是自己露出破绽的一刹那。

而这一刻,就是那个隐藏着的敌人现身的时刻。云湛的右手刚刚执箭搭到弓弦上,身边那条因为刚刚解冻没半个月而显得很安静的小河猛然间狂暴起来。河水如同利箭一样从河床里激射而出,一下子把云湛裹夹在其中。

更为诡异的是,河水仿佛有了生命,以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轨迹又重新回到了河里,某种程度上说,这些河水就像是组合成了一双柔软而充满力量的大手,把身在半空中、完全无法闪避的云湛抓进了河里。他虽然仓促间射出了一箭,但由于受到河水的干扰,这一箭射偏了,没能命中目标。

噗通一声,云湛掉进了水里,只来得及冒了一下头,河水就迅速没顶。水面上卷起了一阵泛着泡沫的激烈漩涡。

河水很快恢复了平静,而云湛再也没有从水里出来。过了一会儿,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水里钻了出来,那是另一名一直没有出现的跟踪者。这是一个羽人,云湛的同族。

“用水草捆住了,”他说,“以这个人的能力,大概还能撑几分钟不死,让他多喝几口水再把他弄上来审问吧。”

“我看不必了,”已经熄灭了绿焰的第一位跟踪者扬起手里的金属圆牌,冷酷地说,“我们所要的信息,都已经刻在这上面了。”

他回过身,看着还有残余波纹不断扩散的粼粼的河水:“就让他永远地呆在水里,做一只河马吧。”

三、

“可是你并没有淹死,又活过来了,”图马上下打量着云湛,“你可真是命大,那几天的北都城还冷着呢。”

“我的老师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不断培训我如何装死,”云湛看起来挺快活,“我在水里憋气的时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长,而那些水草……怎么可能捆住我。说实话,装死骗人真是好玩极了,虽然练起来比什么都苦。”

“这么说来,其实你是故意被卷进河里去的?”图马问。

“没错,从那面凸光镜开始,就是我故意留给他们发现的,”云湛说,“我相信,这两个人如果没有笨到家,就一定能猜到我弄一面凸光镜是为了看什么,并且必然会立即采取措施,以免我离开北都城后再也找不着了。”

“不过你真够大胆的,装死也就罢了,还敢让他们抢走信物,”图马摇摇头,“我险些就上当了。”

“我从小赌钱赌到大,没什么不敢押的,”云湛很轻松地说,“何况我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命了。”

图马的那一下刀背打得不轻,他和云湛都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假冒云湛的独眼人才慢慢醒过来。他仍然伤势很重,脸色灰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尤其是那一只独眼,流露出死人般的呆板木讷。

“最后你还是落到了我手里,”云湛叹口气,“我的老师以前教导我,被跟踪一点都不好玩,还是跟踪别人比较有意思。我虽然脑后生反骨,偶尔也会听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