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等待的海岸(第35/48页)

“原来你很~清楚嘛。既然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这样行动?吃饭的时候要找你很烦,喝茶的时候还得苦恼要不要准备你的杯子,这也很烦。我们就要动身了,你还把屁股黏在这里,毫无计划地在这鬼混,我真不想看到你这种样子。”

“你们马上就要走了?”

“是的。艾德琳跟大暴风神殿联络过了,卡尔已经下令要我们回去了。啊,你不认识卡尔吧?那是我们在拜索斯皇城的一个朋友。杰伦特必须参加德菲力祭司大会,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回去。所以我才来找你。”

帕哈斯突然抬起手,说:

“看到那个男人了吗?”

“是说骞吧。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就算你猜到我指的是谁,但我都已经把手抬了起来,就请你至少往那个方向看一眼,好吗?”

妮莉亚稍微伸出了舌头,回头看向帕哈斯所指的山丘。山丘上的石屋现在对她而言已经很眼熟了,而骞在那前面跳……咦?在跳?妮莉亚用手掌遮在眉毛上方,开始瞪着山丘瞧。

骞在山丘上蹦蹦跳着。为什么呢?仔细看过之后,妮莉亚发现他是在跟亚达坦一起跳。这两个家伙在光秃的山丘上这边跳跳那边跳跳,怎么看都看不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妮莉亚怀疑他们身处危险之中,必须要向别人打信号。但是帕哈斯噗哧笑了。

“他们玩得还真高兴啊。”

“玩?咦,你说他们在玩?”

“是的。骞现在变得跟动物差不多,所以这是两只动物在快乐地游戏。就跟两只小狗愉快地跳跃着没什么两样。”

妮莉亚用很疑惑的心情再次注视山丘。她立刻觉得帕哈斯说得对。骞抱住了亚达坦滚到地上,一下子又跳起来追了一下亚达坦,马上又变成从亚达坦身边逃开。亚达坦摇着尾巴呼应着这样的骞。

真是在玩啊?

妮莉亚突然吓了一跳。

“怎、怎么可能……不对!应该把杰伦特叫来。还有艾德琳。对了,还有亚夫奈德!应该把他们全带过来。我们快起来……”

“不,没关系的。我还没疯。”

“哈,但是骞不可能……”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他现在应该很高兴啊。这就是在什么都没有的山丘上表达自己喜悦的方法。”

妮莉亚讶异地看了看帕哈斯,又马上改成望向水平线。帕哈斯又笑了。

“不,宓小姐还没回来。”

“那么?”

“对骞而言……等待宓小姐是很高兴的事情。看到他这样,我也很高兴。”

骞跑跑跳跳又翻又滚。骞突然起身的样子几乎很难从人类的身上找到。就像坐着的野兽突然站起,骞躺着躺着,下一瞬间就已经变成是站着的。他没用手去撑地,也没怎么挺腰。骞发出喊声,开始回旋着身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顺着离心力抬起的双臂与巨大手掌在骞的身体周围划出了一个圆。亚达坦已经陷入恍惚之境不断汪汪叫着,在骞的周围一圈圈绕着。结果头晕目眩的亚达坦不管狗是不会往后走的,居然开始往后走。这段期间骞还在继续旋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骞不知从何时开始跳起了舞来。就像人类一生中总会有一两次忘却世上所有的一切,纯粹只敬拜天空时展现出的模样,骞用双臂支撑着天空跳起了舞来。骞的舞蹈既缓慢又迟钝,但是他还是毫不间断地大力持续跳着舞。

回转的尾声时,骞投身到地面上。原本在往后走的亚达坦朝倒下的骞跑了过去,骞与亚达坦互相抱着打滚,呵呵笑着。骞轻轻咬住亚达坦的耳朵大喊,亚达坦的尾巴好像要飞出去一样不停地转。

“到底为什么事这么高兴?等待一个人能让自己高兴,这我也承认。但应该不是这种程度的高兴吧,他们简直高兴得快疯了。更何况骞是个情感缺乏症患者。”

妮莉亚跟平常不同的表情让帕哈斯一时间陷入了恍惚。妮莉亚压低长长的睫毛,摸了摸自己小小的下巴,进入了沉思状态。肌肉放松让妮莉亚的脸部轮廓变得十分柔和,陷入思考的双眼看来十分深邃。帕哈斯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像是在叹气。

“头发颜色犹如火焰燃烧的仕女啊!我这愚昧的小丑脑袋中闪耀着所有善神的睿智之光,所以我才能说明他在高兴什么。”

妮莉亚再次把帕哈斯弄得晕眩了。她用充满期待感而大张的眼睛望着帕哈斯。帕哈斯转过头瞪着树瘤说:

“骞是情感缺乏症患者,在世上能让他喜欢上的东西很少。美酒、动人的故事、美妙的歌曲、精心打扮过穿着外出服走在街上的活泼少女……这些能让一般人高兴的东西,都没办法让骞高兴。他的所有感情都全部倾注在宓一个人身上。”

“这件事我听过好几次了。所以呢?”

“所以我想说那是种痛苦的努力。这很令人感动……是一个男人一生中能变得最美的少数几个瞬间之一。我很高兴。”

“啊,我想到了一种假说。你是个魔法师。”

“……我并不是在晗咒啊。”

“既然我听不懂,对我而言也跟咒语没两样。讲得简单点吧。”

“简单地说吧,他好像在帮忙宓小姐。”

“宓?”

“虽然没办法陪宓走到最后,但是他的心跟宓是在一起的。骞现在无限地欣喜。”

你果然是魔法师!呿。妮莉亚嘟起了嘴唇。

第四章

毫无目标的太阳现在仍在天空中某处蹒跚地走着。无论如何,由于跟太阳同行了太久,连日落的景象都不太记得了,辛斯赖夫根本没想起太阳会落下这件事。

但是现在四周完全不存在阳光,只充满着让人屏息的许多月光,以及让月光变得最美的黑暗而已。然而在这里,黑暗也是光之家族堂堂的一员。空间中跃动的无数光芒将黑暗也当作自己另一种稍微不同的型态。

这前后关系也许跟事实相反。这里的光搞不好只是黑暗的某种独特型态而已。

辛斯赖夫好像想将凝结在睫毛上的月光矶粉抖落似地轻轻摇头,但光却很坚持附着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辛斯赖夫放弃了,将头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