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越狱·赌局(第4/10页)
“你不出手帮他吗?”邱韵问。
“先让他受点伤,”君无行满不在乎地说,“毕竟我和他的主子也只见过一面,他不一定信任我,何况这种死士骨头都硬,单纯施恩,他未必吃我这一套。但一会儿要是他伤到行动不便,就非得求助于我了,到时候想甩掉我也难。”
邱韵微笑:“你还真是一肚子坏水。”
说话间,战局又起了变化。魅眼见形势不利,将心一横,突然间改变了战法,不再防守,而是近乎搏命地上前猛攻。剑士与裂章术士看来都猝不及防,一时配合失误,长剑被一锤砸成两半。
魅心里一喜,手中招式更见猛烈,那一对大锤在他手里浑似没有分量,而剑士手中只剩下一柄断剑,左支右绌,眼见不敌。君无行远远望着魅只攻不守,微微摇头:“天下被秘术师干掉的武士,大概都是这么死的吧。”
果然,正当魅全力攻击剑士,意图速战速决时,站在边上的裂章术士却已经悄悄行动起来。他使用秘术操控着地上断掉的剑刃,那断刃猛然间从地上飞起,直插魅的后背。魅倒是临危不乱,回过左手中的铜锤一挡,锤剑相交,他的身体当即一抖,手中的招式立见停滞,剑士却迅速进击,断剑深深刺入了他的小腹。君无行知道,那断刃上附带了裂章系的雷电术,魅一时轻敌,被雷电击中,导致了短暂的无法动弹。
但那个魅非常顽强,恍若没有痛觉,右手铜锤重新舞起来,啪的一声,已经将剑士的头颅砸得粉碎。他回过身,就带着插在小腹中的断剑,向裂章术士追去。术士慌了手脚,转身便逃,魅重伤后脚步不灵,看看追不上。
然而术士并没有跑出多远,脚步就像方才魅被电击那样一下子停住了。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体内的雷电之力突然间发生了衰减,仿佛是被别的力量吸走了一样,他试图抗拒这股力量,但越是催动精神力,就吸得就越快。
一个谷玄术士!他的脑子里刹那间反应过来,只有谷玄秘术能这样消解他人的精神力。他连忙收敛自己的力量,以便与之相抗,却偏偏忽略了身后还有一个穷凶极恶的追兵。略一迟疑,魅已经赶了上来,从后一记猛击,把他的脊椎打成了数截。他之前与那剑士合力对付敌人,一者武力、一者秘术,没料到自己死时也享受到了同等待遇。
魅停住脚步,艰难地喘息几口,回身大喝:“哪位在暗中相助?请现身!”
君无行从藏身处跑出,想要扶住他,但他已经支撑不住,软软地坐在地上。他艰难地抬起头,看了君无行一眼:“我见过你。我主人曾邀请过你。”
“没错,”君无行检视了一下他的伤口,“你已经离死不远了,我们长话短说吧。发生了什么事?你主人现在怎样了?”
魅苦笑一声:“我的主人……他的异心暴露,已经被黎耀捉住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随我而来。”
他只来得及说完这一句话,生命便已走到了尽头。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渐渐变得轻飘飘没有力量,骨骼、肌肉、毛发开始消失,犹如慢慢化开的浓雾。当他的精神完全毁灭的那一刻,身体也由此消失了。
君无行和邱韵面面相觑。两人赶到下一座市镇打探了一下,大致得知事情经过:黎耀遣黎鸿为他办差,结果黎鸿半路上不知为了何故,居然想开溜,在一个由他的下属经营的酒楼里遁入了暗室躲藏,还故布疑阵安排了替身掩人耳目。然而黎耀的手下经验丰富,找到了暗室,仍然把正主瓮中捉鳖逮了个正着。君无行留意询问了黎鸿身边从人们的下落,得到的回答不容乐观。
“听说都被杀了,”被问者满不在乎地说,“黎大公子的手段可毒呢,斩草必然要除根。”
“但愿她没和黎鸿在一起,”君无行喃喃自语,“所谓傻人有傻福。”
邱韵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朋友既然这么多年躲过了无数追杀,想来这一次也不会有事,放心吧。只是……这样一来,一个臂助就没了。我想这世上不会有比黎鸿更了解他哥哥弱点的人了。”
“我也正郁闷着呢,”君无行叹气,“没有了黎鸿,我们怎么接近黎耀呢?”
他以手托腮:“我去越州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今天还打听到,几个月前,有一个羽族的官差借办案为名,刺杀了一名羽人叛逆,听说那个人和黎耀来往密切。唉,看来什么事情都和黎耀脱不开干系。”
“那个人好大的胆子,”邱韵若有所思,“敢在黎耀眼皮底下杀死他的重要眼线。他逃脱了吗?”
君无行摇摇头:“被抓了。似乎是等着秋后问斩,也快了。”
三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而是等死。纬苍然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像他这样的人,在做事之前的确可以不计较生死,乃至于豪气干云,但当事情做完,静待死亡临近时,那种不安和恐惧,毕竟还是无法消除的。
当雷冰去探望他时,他总是一副淡然处之、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但雷冰没来时,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深藏心底的脆弱。他甚至连死神距离自己还有多少步都不知道,却只知道它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藏在黑暗处窥视着自己,耐心地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真难熬啊,纬苍然想,还不如自己审判自己得了。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这么做,并且出乎他意料的,他等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机。
一个月前,他隔壁的那名杀人犯被拉出去砍了脑袋,囚室空了好长时间。大半个月后,来了一位新邻居。该邻居生得白白净净,一双手十指纤纤,俨然一个闭门造车的酸腐学子,但纬苍然注意到,当他被押进来时,全身上下的镣铐枷锁与其说时锁人,不如说是在锁一头熊。而押送他进来的兵丁居然一个个头上戴着头套,显然是怕被他记住面孔。
作为一个勤于钻研业务的捕快,纬苍然很快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出一个名字,与眼前这个重犯对上了号。若说宛越一带有如此威慑力的盗匪,两只手就可以数得清楚了,但这些盗匪大多青面獠牙虎虎生威,长相如此清俊秀气的,大概就只有一个人了:被称为“无心秀士”的余斌品。此人不但长得文气,名字也是温文尔雅,但是在江湖中出道不过半年,就已经得到了“黑心秀士”的雅号,再过一年,“黑心”改成了“无心”,他的残忍凶暴可想而知。纬苍然脑子里印象比较深刻的案件就有三四起,每一起都是骇人听闻的血案。如今这样的凶徒居然被捉拿归案了,纬苍然都不由得要佩服宛州的捕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