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 情|PASSION(第10/10页)

她又作了次努力,急急地跟他说话。他嘟嘟哝哝应答说好的好的,可接着又睡着了。到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也放弃希望了。此刻,夜寒使她意识到必须另外打主意了。他们不能留在这里,他们毕竟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必须得回到伯莱瀑布去。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又是推又是拽,才把他弄到旁边的座位上去。就这样都没能弄醒他,很明显他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了。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怎样才能开亮车前的灯,接着她发动车子,一颠一跳地,慢腾腾地,回到了路上。

她一点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开,街上也无人可问。她仅仅是不断地朝镇的另一头开过去,到了那边,总算是谢天谢地见到了一块路牌,除了标明别的一些地方之外,也指明了伯莱瀑布的方向。只有九英里远。

她用从未超过三十英里的时速开在一条两车道的公路上。来往的车子不多。有一两回,后面的车子按响着喇叭超越了她,迎面而来为数不多的几辆也按响了喇叭。前者是因为她速度太慢,后者则是因为她不懂应该变暗灯光。不过这不重要。她开在半路上反正也不能停下来给自己打气。因此她只能继续往前开,像他对她说过的那样。只管往前开。

起先,她没认出来已经到了伯莱瀑布,因为走的是一条她不熟悉的路。等她明白过来了,她比开全部九英里路程时还要紧张。在陌生的地方开车是一回事,可是拐到小旅馆大门里去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她在停车场停下时他倒醒过来了。对于他们来到什么地方,她又是怎么做成的,他一点都没显得吃惊。他告诉她,事实上,是几英里以前的喇叭声把他吵醒的,不过他仍然假装睡着,因为重要的是千万别吓着了她。他知道她是能行的。

她问,他现在是不是足够清醒,可以开车了。

“清醒得很,倍儿清楚,就跟一枚崭新的一元硬币一样。”

他让她甩脱凉鞋把脚伸出来,这儿那儿地摸了摸,捏了捏,说:“很好。没有发热,也没有肿。你的胳膊也不酸疼吧?大概不至于吧。”他送她走到门口,感谢她的陪伴。她仍然不敢相信能够安全返回。昏昏然都忘了该说声再会了。

事实上,她直到今天仍然记不起来她说了再见的话没有,还是他只是抱住了她,将她拥在双臂里——抱得那么紧,那么持久,转换着压紧着她的部位,似乎只有两只胳膊已经不够用了,她为他围裹着,他的身体既强壮又很灵巧,同一时间里既是在索求又是在施予,仿佛是在告诉她,她放弃他是错误的,一切都是可能的,可是接着又说她没有错,他不过是想要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然后就要走开的。

早上天还没怎么亮,经理就来敲单身宿舍的门,喊叫格雷斯。

“有人打来电话,”他说,“你不用起来,他们只想知道你在这儿不在。我说我上来看看。就这么件事。”

必定是莫里,她想。至少是他们家里的什么人。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莫里。现在她得想法子去跟莫里解释了。

在她下楼去负责端早餐时——她只能穿帆布跑鞋了——她听说了那场事故。一辆汽车在去小塞博湖的半路上撞上了桥墩。是对直了撞上去的,车全毁了而且烧了起来。跟别的车子无关,里面显然没有别的乘客。只好根据医治牙齿的档案来辨认开车者了。没准到这时候已经弄清楚了。

“这方式真够惨烈的,”经理说,“还不如割喉自尽呢。”

“没准就仅仅是一次交通事故,”那厨子说,他生性乐观,“也许是正好眯着了吧。”

“是啊。当然是可能的。”

她的胳臂一下子疼了起来,像是挨了次猛击似的。她手里的盘子几乎失去平衡,不得不用双手将它抱在胸前。

她无须面对面跟莫里打交道了。他给她写来了一封信。

只须告诉我是他让你这样做的。只须说你是不想去的。

她回了五个字。我自愿去的。她本想再加上一句我很抱歉,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加。

特拉弗斯先生到小旅馆来看她了。他礼貌客套,严肃并且冷冰冰的,不过并没有表现出不友好。她看到他处在目前这样的景况下,倒更显出自己的本色了。显出他是个能负责处理问题而且能把问题解决得干净利落的人。他说他感到很悲哀,全家人都非常悲哀,认为酗酒真是件可怕的事。等特拉弗斯太太身体好一些时,他会带她出去旅行,度一次假,上暖和些的地方去。

接着,他说他得走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呢。他和她握手告别时将一只信封放在她的手里。

“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这点东西。”他说。

那是一张一千元的支票。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把它退回去或是把它撕了,即使时至今日,她有时候还会想,那样做必定很了不起。不过,她自然最终还是无法这样做。在那些日子里,这么一笔钱确实能保证她的生活可以有一个新的开端。

①詹姆士 · 瑟伯(James Thurber, 1894-1961),美国著名幽默作家。

②一种色彩鲜艳的女式宽大长袍,最初为夏威夷女子所穿,现流行于美国全国。

③指 9 月 1 日。

④在加拿大是在 10 月的第二个星期一。意。

⑤ 18 世纪英国著名的墓畔派诗人托马斯·格雷(Thomas Gray,1716-1771) 有一句诗:“世间多少璀璨晶莹的珠宝,藏在深不可知的海底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