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山河风动 云上遐思(第2/4页)

双方的需求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完全可以并行不悖。

能够有所限制的,只是神主的能力和操守;信众的自制和诚意。

沈婉的自制在水准之上,其诚意也毋庸置疑。

所以余慈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沈婉的“要求”。

沈婉则敏锐地感觉到,这个话题也要结束了。她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到位,也不准备再多留,便躬身告辞。

可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余慈却道:“再等等吧,说是要乘辇同游,咱们连外面的景致都没怎么看呢。”

沈婉微怔,往辇车之外瞥了眼,那飞流而过的云气固然变化万端,偶尔蹿出的雷火也眩目得很,此外便是上空湛蓝似没有尽头的天穹。

长及数十里移山云舟就在这仅有的几种色调之间穿梭,初看雄伟壮观,可看得久了,仍然单调。

这样的景色,她已经看得厌了,也不认为像余慈这样不可测度的强者,会真的有乘辇车游览的兴趣。

那么,其“留客”的做法,就很值得思量了。

不那么明晰的念头在心湖里沉浮,沈婉却是发觉,本能的反应还是要超出了念头的转速,某些不应有的情绪反应,通过形神深层不可知的运转,一发地涌了出来。

故而,她垂下眼睑,掩去心中不安,而某种想法也积蕴在心头,使得自家的体温略有变化。

余慈却是真正换了个思路。

眼下,他要测试座下辇车的作用。只他一人还不成,正好拿沈婉来当试验品。

虽然沈婉不是出身玄门,但沈氏一族在没有破败前,给她打的底子还是可以的,修炼的乃是玄门正宗路数,又已踏足步虚境界,比外面挽车的四位女修,要强出不止一筹。

虎辇玉舆隐轮之车,乃是上清宗创派之始便传承下来的圣物。并非是可以祭炼的法器,而是类似于天成秘宝。四位挽车的女修,将玄门罡气透过丝带,传入辇车,与其上以万计的符纹联系,激发出一部分功用。

很可惜的是,这不过是隔靴搔痒,辇车深藏的真实,恐怕发掘了不到万分之一。

余慈也研究过辇车上的符纹,包括车壁上,那气韵流动的飞仙图。

如果从符箓结构的角度看,那已经算是一个杰作,尤其是从局部观察,不管是分形、窍眼,都安排得非常精到。

只是,在整体布局上也太过写意,不够精密,也没有经过有效的叠窍合形,如果将其视为一个符箓,肯定是最难催动的那一种。成千上万的窍眼,足以吞掉好几位长生真人的修为。

余慈不是没试过加以修改,但他从飞仙图的笔触中,感受到了某种难以把握的真意,那不只是结构上的问题,如果判断错误,思路就是错的,也就无法激发出真正的功能。

这使他想到了在北荒时,辛天君与广微真人的理念之争。

辛乙曾言“通窍贯气造死胎,性灵通神才是真”,当时还不觉得,现在看来,单纯的精密结构,似乎还真的无法尽数包容性灵之妙。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部辇车,也不真的就是符箓法器。

细细思量,辇车应该是属于存思一脉,与他的符箓派别虽同源玄门,同出上清,实则颇有差异。

换一个人在这里,十有八九唯有搔头而已,但对余慈来说,也不是全无办法。

记得说沈婉起过,这架辇车的用处,更多是用来感应道韵,封召神明。

前者且不说他,余慈对“封召神明”一事的认知,也经过了几个阶段。

从最初耳闻,到真正从符法神通中践行,还有不久前,万古云霄和紫微帝御的呈现,都在不断修正他的概念。

余慈固然是本命金符的道基,可上清法门中,存思的影响可谓无所不在,就是天垣本命金符中,三十六枚种子真符,形成脉络各异的符法神通后,也有小半,显化出神灵、宝器等等,正是存思术的特征。

更不用说,不管余慈筑基入门时的“彩云追月”法门,还是后来直指大道的玄元根本气法,心内虚空,从入手时开始,走的都是标准的存思术路子。

其中玄理,隐有互通。

就是在高端的层面,余慈也不缺乏相应的认识。

尤其是紫微帝御,号“众星之主”,天然有统御星君神明之能,进入那个状态之后,便等于是站在了星君体系的最高层,那也正是上清神明体系的主体,是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余慈来说,封召神明一点儿都不难。

但召来什么星君神明,是要看当时的战斗中,气机流转的状况,真的要他严格按照惯有的法度,把如何下手、下什么手、里面是怎样一个道理说清楚,还真有些不适应。

也许需要多花一点儿研究的时间。

他现在就想,如果用笨办法,将车上的纹路,或者是整架辇车都描画进心内虚空,又会如何?

辇车上的真意极难捕捉,这里一定是有相应的心法,作为联系的渠道,余慈没有,只是把握起来就更加困难。

但他相信,这点儿问题,早晚会给攻克的。

如果沈婉能够帮忙,进度肯定会更快……呃,这女人在想什么?

余慈从自家思路中跳出来,终于注意到了沈婉异常的心理变化。

坦白说,目前余慈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趋势。

此时,沈婉却又抬起脸来,神情变得非常严肃,用这种方式向他致意:

“真人,有些话,妾身不吐不快,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恕罪。”

“……你讲。”

“真人自环带湖起步,短短数月时间,就名震天下,万众瞩目,由此观之,上清一脉,日后大约就是以真人为主。既然是一宗之主,声誉之事,不能不多加考虑。”

“唔?”

“这段时日,妾身关注外界消息,真人主理上清一脉,目前而言,恐怕已无人会有异议。然而却有一些传言,大都是涉及冷烟、雪枝之故……”

这确实是“直言”,余慈马上就明白沈婉的意思,也一时为之哑然。

沈婉垂下眼睑,目注座下的软席,不与余慈对视,可嗓音依旧稳定:

“不论玄门、魔宗,历代强者中,总不乏有不拘小节者,然而作为一宗之主,势必不能够为六欲所限,至少面上总是如此。如若不然,外敌尽可拿此大做文章,应付起来总是被动。

“白秀峰送来这几位美婢,也是试探之意。他此次成功,接下来,或许有人还会循此前例……世人公认,夏夫人最擅于投人所好,折服强者于无形之间,若再拿出这等手段,外间又会如何说法?”

余慈言语不得。

沈婉似乎是认定了他有那方面的问题。他想辩解一二,比如,白衣着实是个好苗子;至于雪枝,不说她是苏双鹤安排的棋子这一重身份,单只是制作七情魔丹,暂时就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