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疑云丛生(第2/3页)

他眯起眼,仿佛注意到了什么,上下打量着崔颂,“先前因着满脑的血污倒没注意,现下近距离的一瞧……啧啧,到底是世家出来的贵公子,这水灵的,连隔壁镇的娼伶都——”

崔颂眸光一寒。

在他动手前,白普路被冷风一激,有些飘飘然的大脑顿时清醒。

想到手中的酒乃是眼前之人所请,又记起了首领的叮嘱,他咽下那些不该出口的话,讪讪一笑,忙道自己酒气上头,刚刚的话乃是胡言乱语,还请袁公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因为白普路及时住口,没有真正说出那句侮辱人的话,又及时地道了歉——虽说并未有多少诚意,倒让崔颂暂时发作不得。

加上他还有想要探知的事,姑且忍下了教训对方的念头,冷冷地道。

“阶下囚是何意?阴险狡诈又有什么说头?”

察觉到崔颂的态度变化,白普路自知理亏,虽不觉得自己有错,但也不敢再说什么污秽的话:“我们马寨素来行那杀人劫财之事,那小子倒霉,跟着汉人的商队踏入我们的领地,自然成了我们的阶下囚……”

崔颂抓住端倪:“汉人的商队?”

刚到这个马寨,他就以各种理由绕了一圈,可以说是将整个寨的情况都大致摸清。别说是一整个商队了,除了“先生”与他,整个寨中唯一的汉人就是徐濯。

既然未曾见到,莫非这些人已经……

“都被你们杀了?”

白普路冷哼一声:“我倒是想杀,可惜被那小子摆了一道。”

先生?

“那小子非但放跑了那群人,弄得我们灰头土脸,还借着另一个……”白普路蓦地顿住,恶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略过这段细节,“也不知首领怎么想的,如此狡诈多端之人,竟想拉拢于他,也不怕玩火自焚,把我们所有人都葬送了!”

崔颂很想知道被他刻意隐瞒的是什么内容。然而白普路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如刀,格外清明,崔颂明白此时不管怎么旁敲侧击,都问不出真相,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只得姑且压下这份疑惑,转而问道。

“那么……你知道‘先生’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

“姓甚名谁?”

“他……”白普路眼珠子一转,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崔颂抓着酒坛、白皙修长的五指上,“袁公子想要知道?”

“不说罢了。”

“倒也不是不可说。”白普路嘿嘿一笑,咽了咽口水,眼中暗光一闪,“我与袁公子甚合眼缘,一见就心喜……”

“锵”的一声,一柄利剑扎入他身前的土中,险险擦过腿根。

崔颂挂着矜持的笑,手握剑柄,一点一点地将剑从土里拔出。

“我这剑,也与白兄非常投缘。”

白普路出了一生冷汗,待到反应过来,不由对崔颂怒目而视。

但那凶煞的目光,在触及锋利的剑锋时,免不了卸去几分狠意,多了些底气不足。

崔颂拔出剑,抖落剑身上的土屑。

剑长七尺,本就离着对方极近,被这么一抖,更是时不时地逼近对方,好似在他身前比划。

“一时手滑,还望白兄赎罪。”

白普路脸色铁青,暗恨自己没有带武器过来。可即便再窝火,剑锋所指之下,他也只能忍气道:“不敢。”

崔颂收回剑,拿自己搁在一边的酒坛子试了下剑的锋利程度,便提着剑走了。

被砍成几瓣的酒坛子应声破碎,浓稠的酒液哗啦啦地流出,倾满草地,顺着地势流向白普路的方向。

白普路面色阴沉,拍地起身,将手中喝空的酒坛重重往地下一掼。

“真当自己是座上宾了?果真和那……一样不识好歹,待我白普路掌权,定要叫你二人好看。”

想到脑中的画面,他阴阴一笑,已是在心中下了决定。

……

崔颂收剑往回走,仍觉胃里一片翻涌,恶心的不行。

他曾因为一个学妹的求救,踏入过一个不入流的酒吧,自然知道白普路最后那个眼神的含义。

如同被毒蛇的毒液黏上……令人作呕。

走进寨中的饲马区,崔颂喂了搦朽几把马草,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偏过头,见到马厩的角落缩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马,一个绑着麻花辫,头插灰色羽毛的年轻人正替那马刷着皮毛,口中念念有词。

崔颂走进几步,听得他在说“先生又去哪了”,“唉先生让我来帮你刷背,你千万别动”……三句不离一个“先生”,不由有些惊奇。

“你是‘先生’的侍从?”

那年轻人听见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险些把手里的刷子丢出去。

他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年轻而黝黑的脸。

“你是……袁公子?”

年轻人忙行了个礼:“我不是‘先生’的侍从,不过是受了‘先生’大恩,因为私心而想替他做些事罢了。”他学着读书人的咬文嚼字,但因为带着浓重的外族口音,听起来格外别扭,“我倒是想成为‘先生’的侍从,可他不许啊。”最后一句说得格外的轻,带着点不解与苦恼。

崔颂心中一动,问道:“你很了解‘先生’?”

“不敢说了解,”年轻人认真地说道,“我只知道‘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自东边远道而来,智谋无双,才华横溢,姿容昳然……”

……就那一脸灰,骑着老马的难民样,还姿容昳然?

对于这位先生迷弟的话,崔颂深表怀疑。

同时,“从东边远道而来”总给他一种“从东土大唐而来”的槽感。

“先生并非不爱清洁之人。”年轻人忿忿不平地反驳了他的怀疑,“先生初来之时亦与公子一般风容卓然,若不是……”

他忽然闭口,生硬地截断辩解,换回了“总之先生就是各种好你不能误解他看人不能看表面”的赞扬流。

对于“先生”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把自己弄成难民的模样,崔颂虽有些好奇,却并不十分在意,他自动过滤掉迷弟所有不靠谱的赞词,直入主题。

“我听说先生乃是汉人,为什么会留在此处?”根据白普路的说法,那位白首领有拉拢“先生”之意,莫非是他以武力胁迫,强行留人?

可“先生”既然有本事放跑整个商队的人,一个不留,为什么自己不逃?

年轻人被崔颂问得一愣,努力思索了片刻,“一开始是走不了,后来……我也不知先生为什么不走。”思及眼前这位新来的客人,他脱口而出道,“不过……袁公子与先生一样来自汉族,被首领奉为座上宾,倒是与先生十分相似。”

相似……?

崔颂心中一动。

原来如此,也只有这能解释得通。

“先生”既然留下,定是与他一样,想要借氐人的手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