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使命 20 抽丝剥茧(第4/5页)
“你呢?”
“我希望自己不要相信它是真的,”他说,“这计划太宏大了,看起来完全不可思议。但最近这些年他们对待我们的方式,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直到你告诉我们关于水缸囚笼的事,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终极目的,那一切都能讲得通了。”
派珀继续说道:“在某种程度上,这个计划非常完美。他们不断提高税收,迫使我们忍饥挨饿,最终求助于收容所,但这也弥补了他们实行此计划的开支。收容所的新建筑,开发水缸的支出,欧米茄人承担了所有这些成本,正是这些税收最终将他们囚禁到水缸之中。我们在为水缸计划支付资金,而最终我们甚至会将自己乖乖送上。”
我不得不对这个计划钦佩不已,就像在村子里扎克出卖我时,我钦佩他的狡诈一样。这一切简单得有些可怕。
“你们议院对此有什么应对之道?”
“这是我们昨天晚上试图决定的事情,”他说道,“不惜任何代价,散布消息,让人们不去收容所。这仅是第一步,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人们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肯去收容所的,如果人们饿得没办法了,实在走投无路,那就很难警告他们远离收容所,除非我们能提供另一种选择。”
“你们能吗?”
“我们能提供这个,”他指着下方的自由岛,“这块地方,勉强能够支撑我们现有的人口。也就是在最近几年,我们才实现自给自足,不再从大陆往岛上运送食品。而如今,这个地方正面临着危机,如果神甫像你说的那样在关注我们的话。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她发现了这座岛,那对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现在你知道我大部分时间的感受了。”我说,“自从我们逃亡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她正在寻找我。”
“你能感觉到?”
我点点头。即使在这里,在自由岛明亮的日光下站在派珀身旁,我仍能感觉到她的追捕。她的意念在仔细搜索,像挥之不去的魔掌一样在暗中潜伏。“一直如此,甚至现在比她审问我时还要难受。”
“你不知道个中缘由?”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逃跑了。”
他转脸朝向我,微笑着摇头。“你认为她追踪你,仅仅是因为你逃跑了?你觉得其他任何人从看护室逃出来,都会对他们造成如此大的困扰吗?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多有价值。”
“价值?我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如果你觉得我那么值钱,不要再屈尊来找我了。”
他认真地看着我。“当然,你的话不错。只不过我总是惊讶于,你有多么低估自己的力量。想象一下神甫对议会的价值,她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威胁。自从第一批欧米茄人在一个多世纪前发现这座岛以来,他们一直在追查我们,但他们没办法搜遍海洋的每个角落。然而现在有了她,就没这个必要了。她最终一定会找到我们,就像你一样。”
“我跟她不一样。”
“你一直这么说。我的确理解你的意思,不过,如果你能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就会成为他们真正的威胁。想想你已经做到的这些事吧。”
“已经做到的?我们所做的,目前只是勉强不被抓到而已。”
他直视我的眼睛,让我感到惶惑不安。“你经受住了神甫的拷问,整整四年。你从看护室逃出来,独自一人发现了水缸囚室,还救出了某个人。你从新霍巴特的封锁中逃离,还烧掉半个森林拖延了议会的封锁。你找到通往这里的航路,而过去一百年来,这里之所以能够存在,完全是因为绝对的隐秘,还有无法通过的暗礁。你警告了我们议会想要用水缸囚禁所有欧米茄人的宏大计划。”他竖起一道眉毛,“在我看来,你已经做了不少事让他们手忙脚乱了。”
“但这些事只不过是自然发生的,我并没有任何计划,想要与议会专门作对。我没想过抵抗力量,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甚至不能确切知道,是否真有一支欧米茄抵抗组织。”
“但你现在确切知道了。所以接下来的问题是,你能为抵抗组织做些什么。从告诉我你的孪生哥哥是谁开始吧。”
我沉默了片刻。城市的噪声从下方飘过来,再往下,火山口底部的空洞里,湖泊栖息其中。环绕着湖泊,以及城市对面火山口的另一侧,小麦和玉米地已经收割完毕,堆着成捆的禾草。在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上,屋顶、窗台和精致陡峭的天台花园上,堆着南瓜、番茄和菠菜。
“现在这里有其他先知吗?”我问道。
“现在没有。我们曾有过两个,尽管从事不同的工作,但都非常有帮助。其中一个我们在他被分开,被打上烙印之前找到了他,这为他在大陆从事卧底工作提供了绝佳的便利。有少数欧米茄人第一眼看上去和阿尔法人差不多,他们的变异没那么明显,能被衣服遮住。但没有人能像先知一样让人信服。”
“另一个被打上烙印了,因此她没办法去做卧底。我觉得,她的能力和你不太一样,她永远也不可能自己找到通往这里的路,但她在策划营救路线方面得心应手。她帮忙定位新生的婴儿,以及其他需要庇护的人,还能警告我们议会海岸巡逻队的行踪。不过,最近这一年来,她有点半疯癫了。”大多数人会避免在我面前讨论这个话题,或者采用委婉的说法——精神不太稳定。他们会说,或者你知道一些先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派珀和往常一样直截了当:“她看到的幻象太多了,我猜她再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我记起在看护室的最后几个月,被水缸的幻象还有神甫的刺探不停折磨,我都感到自己的意念已经快绝望了。
“你说起她时用的是过去式,”我问道,“是议会抓住她了吗?”
他摇摇头。“不是,一条船在从大陆回来的时候,被巨浪卷走了,那天我们损失了十个人。”
“我很抱歉。”
“这种事偶尔会发生。这是居住在这里的代价。”
“你又来了,代价,价值。就像我们能计算生命的价值一样。”
“难道不能吗?”他的目光再次充满穿透力,“这是我的工作,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可以做任何事。”
我往后退了几步,离开矮墙的范围,也远离派珀。“‘为了大多数人’,这就是你的问题,正因如此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孪生哥哥是谁。你跟议会一样根本搞不明白。”在楼梯顶端,我转身对他说:“那艘船沉没时,死了二十个人,不是十个。”
我开始往下走,希望能听到他跟来的声音,或者在身后叫住我。但跟随我下楼的,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