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小镇的阴霾(第2/3页)
“为什么大家这么不喜欢印斯茅斯?唉,年轻人,你可千万别把这附近的人说的话太当回事。他们很难接受任何观念,而一旦接受了又会死咬住不松口。他们一直在传印斯茅斯的闲话——大多数人只是在私底下说——已经传了有上百年吧,我觉得他们倒不是有别的想法,最主要还是害怕。有些故事你听了肯定会发笑,说什么马什船长和恶魔做了交易,将小魔鬼带出地狱,来到印斯茅斯生活;还说1845年前后,有人在码头地区撞见了什么恶魔崇拜仪式和可怕的祭祀活动——但我这个来自佛蒙特州的潘顿,可不会被这种故事吓倒。
“不过呢,你还是应该听一听老人家怎么说那块黑色礁石——他们管它叫恶魔礁。大多数时候它都露在海面上,就算被淹也不会没得太深,但既然会被淹,那就没法叫岛了。据说偶尔能在那儿看见一整群的恶魔——要么懒洋洋地躺着,要么进出于靠近礁石顶部的一些洞穴。那块礁石起伏不平,形状不怎么规则,离岸边足有一海里多,海运鼎盛期快结束的时候,水手宁可兜大圈绕远路,也不愿意靠近它。
“我指的是来自印斯茅斯以外的水手。他们特别讨厌马什船长,原因之一是据说有时他会趁夜里潮位低的时候登上那块礁石。也许他真的去过,因为有一点我敢打包票,就是那块礁石的构造非常有意思,说不定他在找海盗的宝藏,搞不好还真被他找着了。但别人都说他和那儿的魔鬼有来往。其实呢,要我说,坏名声是老船长传给那块礁石的。
“这些都是1846年大瘟疫之前的事情,瘟疫带走了印斯茅斯的一大半居民。人们一直没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多半是海船从遥远的东方某国或其他什么地方带来的陌生疾病。情况非常糟糕,爆发了不止一次骚乱,还有各种各样恐怖的暴行,但消息没有流传到镇子外面来。劫难后的印斯茅斯简直一塌糊涂,而且再也没有恢复过来。如今顶多只有三四百人还住在那儿。
“但附近居民会采取那种态度,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纯粹的种族偏见——当然了,我也不会责怪抱着偏见的那些人。我自己同样讨厌印斯茅斯的居民,同样不愿意去他们镇上。听口音我猜你是西海岸人,但你应该知道以前曾有很多新英格兰的海船去非洲、亚洲、南海等各种地方的偏僻港口做生意,时常会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人种。你大概听说过有个塞勒姆人带了个异国老婆回家,或许也知道科德角有个什么地方住着一群斐济岛民。
“对,印斯茅斯人肯定有类似的古怪血统。沼泽和溪流把那地方与附近的村子完全隔开,我们不太确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有一点很清楚,二三十年代的时候,马什船长有三条船跑远洋运输,肯定带回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种。印斯茅斯现在的居民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就是你见了保证会毛骨悚然。你乘坐萨金特的公共汽车就会注意到一些特征。他们有些人的脑袋窄得奇怪,鼻梁扁平,眼睛凸出,直勾勾地盯着你,似乎永远不会闭上。脖子两侧全都是褶子或者皱皮。还有啊,他们年纪轻轻就秃了,年纪越大越难看——说起来,我好像从没见过他们那儿真正的老人。估计镜子照着照着就把自己吓死了!连动物都讨厌他们——汽车出现之前,他们那儿经常闹出马匹受惊的麻烦事。
“无论是这儿还是阿卡姆或伊普斯威奇,居民都不愿意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他们来我们镇上或其他人去他们那儿打鱼的时候,他们也总是表现得非常冷漠。说来也奇怪,印斯茅斯港的渔汛永远那么好,而其他地方根本什么都捕不到——但你千万别琢磨去那儿打渔,否则你看他们怎么撵你!他们以前会坐火车来这儿——支线列车取消后,他们先走到罗利,然后再坐火车——但现在他们只坐公共汽车了。
“对了,印斯茅斯有一家旅馆,叫吉尔曼客栈,但恐怕不是什么好去处,我可不建议你住。你最好在这儿过夜,搭明早10点的公共汽车去印斯茅斯,然后坐晚上8点的夜班车去阿卡姆。前两年有个工厂检查员住过吉尔曼,他对那地方评价了许多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话。他说那儿住着一群奇怪的人,因为他听见其他房间里有人说话——不过大多数房间都空着——说话的声音吓得他直打哆嗦。他觉得他们说的是外国话,但真正可怕的是一个偶尔开口的嗓门,听起来特别不正常,像是液体喷溅的声音,他甚至不敢脱衣服睡觉,而是睁着眼睛坐在那儿,天一亮就夺门而出。他说那些人交谈了一整夜。
“那家伙叫凯西,他对印斯茅斯人如何戒心重重地盯着他有很多说法。他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马什精炼厂,是个古老的作坊,位于马努克赛特河的下游。他说的话完全符合我听说的情况。账记得很糟糕,没有任何清楚的交易明细。你要知道,马什家精炼的那些黄金的来路一直是个谜。他们似乎不怎么采购,但多年前发出过大量的金锭。
“以前有人说他们有一种古怪的外国珠宝,水手和精炼厂的工人偶尔会在私底下出售,别人也在马什家女人的身上见过一两次。大家猜测大概是奥贝德老船长从什么野蛮人的港口换来的,尤其因为他经常成批订购玻璃珠和小饰品,就是远洋船员拿去和土人交易的那种东西。也有人认为他在恶魔礁上发现了古老的海盗宝藏,到现在还有人这么认为。有一点很有意思。老船长过世已经六十年了,内战结束后连一艘像样的大船都没从那儿出发过,但马什家的人还是在少量地订购和土人交易的那些东西,据说主要是玻璃和橡胶做的便宜货。搞不好就是印斯茅斯人自己喜欢戴着玩儿呢,天晓得他们是不是已经快变成南海食人族和几内亚野人了。
“1846年的大瘟疫肯定消灭了那地方最像样的血统。总而言之,他们现在成了一群非常可疑的人,马什家还有其他有钱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像我说过的,整个镇子别看有那么多街道,但居民顶多只有四百来号。我猜他们就是南方人所谓的‘白种垃圾’吧,无法无天,奸诈狡猾,搞各种各样的秘密勾当。他们打上来的鱼和龙虾多得要用卡车往外运。你说奇怪不奇怪,鱼只往他们那儿跑,别的地方连影子都见不着。
“谁也弄不清楚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州政府教育部门和普查人口的职员气得要死。猜也猜得到,伸头探脑的陌生人在印斯茅斯肯定不受待见。我听说不止一次有生意人或政府人员在那儿失踪,还有传闻说一个人去过以后就疯了,如今关在丹弗斯精神病院。他们肯定把那家伙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