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之目]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③(第5/32页)

“所以怎么样嘛?”

“什么怎么样……”

“您滔滔不绝的大演说,我洗耳恭听了。可是这又怎么样了?”

“什么?不就是你问我,我才对你说的吗?”老师说着怄起气来,“明明就是你问的。”

“我才没问。”

“你没问吗?”老师装傻。

“是你自个儿邪笑着突然说起来的呢。我只是介意老师干吗那么恶心地一个人笑个不停罢了。我才不想听什么有关温森歌留多成立的考察咧。说起来,老师刚才到底是在笑什么?我还是比较想知道这 件事。”

“所以啦,”老师加重了语气,“我是想告诉你,想用花牌来挑战我这个从塔罗牌到温森歌留多,精通全世界纸牌的专家,你还早了 十年。”

“根本无关嘛。”

“无关吗?”

“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断定。“老师很熟悉少女歌剧,对不对?”

“是啊。”

“因为喜欢少女歌剧,老师就能上舞台唱歌剧吗?”

“叫我唱,我也是可以唱的。”老师顶出下巴。

我想像起来……

幻灭了。

“要我死也不会叫你唱。或者说,求你别唱。不,绝对别唱。总之,知道是一回事,厉不厉害又是一回事了。不管你再怎么了解纸牌,也赢不了比赛的。赌博靠的才不是知识。就算炫耀你的知识,胜利的女神也不一定会向你微笑。”

“所以你才没用。”老师把眉毛弯成奇妙的形状,“你是想说胜负靠的是时运吗?运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获胜,才算比赛,不是吗?”

“这我知道啦。可是就算这么说,也要看玩的是什么吧。我想想,麻将这类东西是有本领高低之分的吧。可是像赌单双骰子,就没法子靠本事了吧。”

“才没那回事。赌骰子也是有窍门的。会出单还是双,是几率问题吧。我说啊,你说的麻将,那和塔罗牌也不无关系呢。从规则来看,它和歌留多没什么差别,只是纸牌变成麻将牌而已。麻将牌就是有厚度的纸牌。证据就是,歌留多也写作骨牌啊。骨牌,这指的就是骰子呢。”

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这又怎样呢?结果老师好像也被自己搞到不晓得是想做出什么样的结论,只是不断地辩称:“是一样的,一样的!”他好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搞成一样才甘心。

“总之沼上,你想要在较量中赢过我,也是做梦。”

“哼……你能那样一脸得意,也只有现在了。”我嗤之以鼻。

确实,老师知道非常多无用的事。姑且不论那是不是正确知识,一旦谈论起来,源源不绝的信息就如同怒涛般泉涌而出,教听的人搞不懂究竟是有益还是浪费时间。

可是这位大师与喝酒赌博和女人无缘。因为他从早到晚脑袋里只想着妖怪,就像个妖怪精,我实在不觉得他有空闲去玩。相比之下,我过去曾经玩花牌玩到都怕了。

是在……战场上。

战场上没有娱乐。我们前线的杂兵除了花牌、将棋以外,没有其他乐子。

我的部队特别风行花牌。

可能是因为直属长官是个江湖艺人,老兵里也有人曾混过黑道的关系。战况平稳的时候,我们新兵接二连三被长官叫去,从早到晚,每天陪他玩花牌。

想赢也不能赢。

陪长官玩游戏是很难赢的。不,并不是说有不可以赢过阶级高过自己的人的规矩。

而且也不是说长官太蛮横,输了就会像小孩子一样当场揍人或怒骂。不管怎样,这只是娱乐,游戏是游戏,和军务无关。

可是还是无法轻松地玩。

无论表面上说辞如何,胜负多少总是会留下疙瘩,而这些疙瘩一定会对将来的军中生活造成不好的影响。

大胜长官、不知收敛地喜形于色的轻浮家伙或多或少都会被盯上,结果在各种场合被挑毛病,受到某些惩罚。

这非常难受。

虽然只要输了就没事了,但要故意输给对方,比普通地取胜更要困难。

说起来,游戏的目的就是要获胜,可是还是难以称心如意,所以才好玩。很少有人会为了落败而与人较量,有时候就算想输,还会不小心赢了。不,愈是想输,就反而会赢。

可是,此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想赢却赢不了,想输却输不了,这只是表里两面,其实是同样一回事。几率是一样的。无法随心所欲,所以游戏才好玩,那么以输为目标的赌局应该也颇有趣吧。

只要把规则想成巧妙地输给长官就算赢,这样就行了。

像这样换个想法以后,与长官玩游戏就再也不让我感到痛苦了。

这是……该如何巧妙地落败的游戏。

说是输,也不能输得太露骨。万一故意落败这件事曝光,会引来对方大怒,真的会挨揍的。

必须尊重对方,维持认真决胜负的态度,并且装出力有未逮、运气不佳而输的样子。

我拼命锻炼自己的本事。

首先,我学到辨认纸牌的伎俩。因为是在军队里,没有新的花牌。牌都玩到破旧了,不是缺角就是有折痕,或是褪色。我将整副牌都背下来了。我锻炼到只要看牌背,或是靠着摸到牌的触感,就可以知道是什么牌的地步。

这算得上是耍老千了。

当然,是为了落败而耍的老千。不会有人想到竟会有人为了求败而耍老千,所以很难被抓包。我利用这不容易露出马脚的特点,磨炼演技,以防被识破老千。结果我成了输牌的大师。

这若是为了求胜的老千技巧,我一定无法学成吧。因为是为了落败的老千技巧,我才能毫无罪恶感地去做。

很快地,我们接到了战争结束的消息。

其他军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一点都不觉得不甘心,也不感到悲伤。话虽如此,我也不觉得高兴。若要说的话,当时我的心境接近自暴自弃。可能是因为这样,我的心情莫名亢奋,回到内地前的一段时期,我们也不停地玩花牌。当时我反过来运用学到的技巧,大赢 特赢。

我有了奇妙的自信。

神奇的是,不知是不是这样的自信影响,即使换了别种牌,我也很少输。

这真是古怪。

我应该只在使用记住细微特征的那副牌——我们部队的破烂牌玩游戏的时候,才能巧妙操纵胜负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