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德猫 玫瑰十字侦探的慨然(第17/44页)

“这简直是女衒的说辞嘛。”益田说,“唉,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就是这么一回事嘛。”

“见一次就生情,见两次就依依不舍,愈见就愈难分离……”

“是这样没错啦,”益田不服地说,“可是既然要装慈善家,对人亲切,就得好人做到底呀。”

“什么叫好人做到底?”寅吉问益田。

“就是说……美津子小姐的母亲都七十好几了,对吧?已经来日无多,那个美津子小姐也献身工作了那么久,干脆就让她们母子重聚算了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欠债一笔勾销,而且还她自由身,是吗?这有可能吗?不,要住在一起的话,也需要一笔不小的钱吧。你是叫老板再为她出那笔钱吗?益田啊,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说恩情与金钱是两回事的,可是你呢。”

“我是说了,可是就算不用还她自由身,像是每星期给她休假,让她去见母亲,不是也可以吗?”

“不行不行。”寅吉挥手,“就算让她休假,也得有钱才能见面啊。坐电车要花钱,也得买个土产回家吧。每星期都给她零用钱的话,这跟还她自由身有什么两样?所以,哎,那位老爷说的或许是对的。”

寅吉说到这儿,提起茶壶在自己的杯中倒入冷掉的茶。

“对吧,本岛先生?”

“呃,唔,美津子小姐自己好像也这么想。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无法死心。”

“就是嘛。”

“什么啦?和寅兄,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那,那位美津子小姐又再次要求休假了吗?”

“嗯……”

美津子左思右想……

最后撒了谎。

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她这么向老板撒谎。美津子的身体并非特别健康,但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好。

我和店里的女孩们商量,她们说好像是妇女病,说三鹰那里有个高明的针灸医生,我想去那里看看——美津子这样向主人要求。

“说是妇女病云云,好像是阿节小姐给她出的主意。美津子小姐也辛苦了大半辈子,明年就三十了,身体哪里开始出毛病也不奇怪。再说那个针灸医生的风评也是真的,店里的姑娘们都说想去看看,所以具有可信性。结果这次一试就获得许可了……”

美津子带着老板给她当治疗费的一百元,第一次一个人离开花街。她说那远比被女衒牵着来到圆山时,更教人不安害怕。

然后美津子整整暌违二十年,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弥彦村。

“她说模样整个改观了,她根本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哎,都过了二十年嘛。”益田说,“她离家的时候还是小孩吧?那当然不记得啦。我也是,十岁的时候住的家怎么走都忘了。”

“不是那样的。你是箱根山里长大的,可能不晓得,可是八王子可是在东京大空袭中几乎全灭了呢。景象当然会整个改观啊。对吧,本岛先生?”

我是不太清楚,但美津子也这么说。

“我才不是箱根山长大的,我是神奈川人啦!”益田嚷嚷道,“只是箱根山以前是我的辖区罢了吧?我又不是金太郎 [33],我才不是山里长大的。”

“金太郎是足柄山。”和寅说。

“管他什么山。那么,美津子小姐的老家烧掉了吗?”

“是的……”

听说……那一带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的景象了。

不过就像益田一样,美津子连老家的地点在哪里都记不清楚了。她也不熟悉那一带,好像花了很多功夫寻找。然而——

美津子说,有一只猫。

“猫?招猫吗?”

“不是啦,是活生生的猫,动物的猫。一只白色的日本猫。尾巴短短,脖子上系着铃铛的家猫。美津子小姐说她彷徨无主地走在路上,突然听到铃声。她纳闷地回头一看,没想到有一只猫就站在路上。她心想,咦,有猫,不经意地盯着看,结果那只猫别具深意地朝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走进小巷子里头去了。美津子小姐感到奇怪,探头望去……总觉得有点眼熟。”

“眼熟?什么东西眼熟?”

“建筑物全部重新盖过了,可是那里的地形,或者说道路的形状,多少保留了一点战前的模样。那只猫就像这样,悠然走在那条路上。于是美津子小姐赫然想了起来:那不是隔壁家的多多吗?”

“隔壁家的豆豆?”

“不是豆豆啦。也不是冬冬或是兜兜。多多是猫的名字。她说小时候隔壁家有一只叫多多的小猫,一样是白色的日本猫。”

“猫怎么可能活上二十年?”

“益田,你这话就错了。我父亲说他养的猫活了十九年,生了十几只小猫呢。我父亲说它如果不是在大地震中死掉了,现在一定还活着。我是觉得不可能啦,不过应该可以活个二十年没问题。”

“是吗?”益田歪头。

“哎,猫的年龄不重要,那只猫是不是隔壁家的多多也不重要。总之那只猫忽然走进去的人家隔壁……”

“就是美津子小姐母亲的家吗?”

两人再次转向我。

“哎,就是这样。美津子小姐是这么说的。那户人家的门牌上写着梶野,而且颇为豪华,和以前住的临时小屋似的破房子完全不像。所以美津子感到非常不安,胆战心惊地敲了敲邻家的门打听。”

请问隔壁家是梶野家吗……?

住的是梶野陆太太吗……?

“出来应门的是一个约四十出头的太太,很干脆地回道隔壁就是阿陆太太的家。”

“她母亲是叫阿陆啊?”

“应该吧。所以美津子小姐激动万分,说她以前就住在这一带。但她没有说出自己是阿陆的女儿。”

应该是……不敢承认吧。

美津子曾被暗示她的身份见不得人,万一回来,会变得不幸。其实美津子现在并不是特种行业的人,但这样的观念已经深植在她脑中了吧。不,在美津子心中,不管是艺伎、娼妓还是下女,会不会都没有区别?不仅如此,自己无才无艺,又不能接客,她似乎觉得自己比艺伎或娼妓更要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