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德猫 玫瑰十字侦探的慨然(第26/44页)
“可是……”益田接话说,“不过那只猫昵?实际上也是有那只猫每晚吃人这样的事实吧?比照社会正义来看,这也是个无法视而不见的重大犯罪。”
“可是呢,这件事里面——哦,我说的这件事是铁匠的故事——抓人来吃的不是人,而是野兽,它就算不住在铁匠家里,一样会吃人。所以换个想法,它肯变身成老太婆,还算是好心的,不是吗?至少对铁匠来说啦。”
“我不知道您是哪位,不过您说的没错。”益田说,“问题就在这里啊。碰上如果遵从了法律,却只会徒留悲伤的情况时,这样做真的好吗?当然,应该也是非得照着法律来做不可,但还是让人难受。所以我才会辞掉警职……”
“您本来是警察啊?”沼上佩服地说。
“托您的福,我以前是个刑警。可是呢,仔细想想,像侦探小说之类的,连呃……报仇吗?连报仇都没有呢。只会指出说:你母亲死了,凶手是猫,这样就结束了。”
“侦探就是这样的。”中禅寺说,“听好了,益田,制裁可不是侦探的工作。侦探的本分是解明事件经过及构造,至于结果带来的事象,无论那是多么欠缺平衡的形态……也不可以做出加以矫正的逾越之举来。恢复均衡、维持秩序,那是司法的工作。所以侦探小说只指出凶手就结束,是正确的。”
“是这样吗?”益田歪起薄唇,“可是,这怎么说……中禅寺先生自己不也为人驱逐魔物吗?”
“那是误会。”
“误会吗?”
“严重的误会。你那终究只是结果论啊,益田。我是以祈祷师为业的,真相怎么样都无所谓。”
“哦……”
“事件这东西,就算搁着不管也会结束。只要在该停的地方停了,就算不解决也没关系。就是因为停不下来,才会乱七八糟。让事情好好回归平静,是我的工作。”
“结果不就是拨乱反正吗?”
“我就说那是结果论了。为了拨乱反正,有时候也需要类似真相的东西。需要的话,什么都得拿来利用。所以我的工作有时候也会带来那样的效果,如此罢了。我要求自己做一个守法之士,是因为照我的做法,也可以轻易地隐匿犯罪行为。若是漠视这一点,一切限度都没有了。我只是设下严格的基准,自戒而已。虽说是工作,我也不想让自己变成罪犯。再说,说起来,这次到底要从谁身上把什么……”
“只要从铁匠那里驱走妖猫就行了,在妖猫被消灭之前。”沼上说得很简单。
中禅寺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也就是说呢,中禅寺先生,铁匠婆的故事是因为真相在妖猫被杀之后才曝光,所以才教人觉得情何以堪。如果旅人先告诉铁匠说你的母亲是冒牌货,妖猫吃掉了你真正的母亲取而代之,然后再为铁匠报仇的话,整个故事不是痛快多了吗?就铁匠来说,当成母亲景仰的老太婆其实是母亲的仇人。他被杀母仇人所骗,还把仇人当成母亲奉养,那当然是双重的不甘心了。说明白之后再报仇的话,真的就可以大快人心了。把原本该有的铁匠的愤恨与悲伤全都跳过,就只先顾着消灭了老太婆,感情大戏被丢到后面,所以才会觉得怪怪的,对吧?”
沼上向益田征求同意。
“我不晓得您哪位,不过您说的完全没错。”益田说,“完全就像这位平头先生说的。”
“我不要。”中禅寺面露凶相,“对手太多了。一定很麻烦。”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难得乖乖观望的榎木津说,“我来指挥,不要紧的。”
“不、不行。你一指挥,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再说……侦探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吧?”
“你这卖书的胡说些什么啊?我啊,连委托人的委托是什么都还没听说呢。我也不晓得人家想干吗呢。根本就还没有开始,当然也没得结束啦。”
中禅寺满脸受不了地别开脸去。然后他一脸怨恨地看我说:
“拜托你,拜托的时候好好拜托行吗?本岛。”
榎木津说,“怎么样?服了吧。”
我缩起身子鞠躬。
“哇哈哈哈哈,没什么好道歉的,本权。就是把它当成工作才不行。什么调查外遇啊、私通的,从乌龟到房子什么都找,那才叫工作。那类志愿者服务,交给锅蛋那种废物去做就行了!”
“那是志愿者服务吗?”益田用哭腔说。
“是对我的志愿奉献。听好了,京极,我跟你这种工作狂不同,我当侦探可不是工作。我的存在就是侦探,这并不是工作,所以没那么简单就了结了。工作是奴仆的任务,不是神明的任务!神明的存在只为施舍众生!把我跟无能的奴仆混为一谈,是大错特错!懂了吗?”
“懂了、懂了,我懂了。你到底要怎样?”
榎木津半眯起眼睛:
“做到我爽就是了。”
“反正你只想胡闹一通罢了吧?”
“胡闹?”
他在装傻。
“我说啊,榎兄。你想胡闹,请自个儿去闹。幸好现在形同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但万一事情爆发,会有好几个人伤心欲绝。不光是这样。委托人美津子小姐也可能碰上某些灾厄。”
——是这样吗?
“打扰了……”
此时纸门开了一条缝,夫人探出脸来。榎木津快活地打招呼:
“呀,这不是千鹤吗!原来你在啊。话说回来,这笨书商还真是老样子呢!”
“嗯,这个人就算过了百年还是千年,既不会成仙,也不会变妖,一成不变。对了……榎木津先生的事务所打电话来。”
榎木津怪叫,“嗄!那个蟑螂男居然会打电话吗!”他尽情唾骂了一顿后,吩咐益田说,“喂,锅蛋,去接。”
留在事务所的应该是寅吉,想来寅吉也被叫成蟑螂男吧。
真可怜。
益田马上回来了。他惊慌失措。长长的刘海全披散在额头上,效果十足地衬托出他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