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德猫 玫瑰十字侦探的慨然(第5/44页)

那个小姑娘转向仍然蹲着的另一个影子,滔滔不绝地说起什么来。

从她搁在对方肩膀上的手的姿势,还有看似温柔的动作,看起来就像在安慰对方,但换个角度来看,也不能说不像是在责备对方。

我会这么感觉,似乎是因为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话。虽然听不出内容,但看得出劲道十足。如果是在安慰人,应该不会是那种连珠炮般的凌厉语气。

蹲着的人——这个人也穿着同样的服装,但远远看过去的印象,感觉更要朴素几分,年纪也比小姑娘要年长一些。直到那名女子站起来以后,我才发现看起来会像那样,应该是发型的缘故。

“她们是哪家客栈的女伙计吗?”这话从近藤口里说出来,简直就像在演古装剧。“好像……出了什么非常古怪的事呢。”

“喂,你听得到哦?”

“你听不到?”近藤露齿问道。

“很远呢。”

“那姑娘声音不是很大吗?是听不到全部,可是内容非常古怪呢。什么猫作怪啊,母亲被调包的。”

“母亲被调包?”

什么跟什么啊?

“什么叫母亲被调包?”

“我哪知道啊?可是感觉很有意思呢。喂,你过去打听打听。那个女伙计好像伤心欲绝,可是女孩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应该不打紧。”

近藤用粗短的手指指着两名女子说。

“女孩?……她们是母女吗?”

“喂,哪有那种可能啊?一个顶多二十七八,另一个才二十出头吧。哪有这种母女?”

如果近藤说中了,是没这种母女吧。

近藤很擅长目测别人的年纪。

我这个盗贼风的朋友活像日本駄右卫门 [17]似的,威风凛凛地戳着我说:

“喏,快去。能在这里相逢,也算是一种缘分啊。”

“缘分?要说这种话,连都营电车都不能搭了。在车厢里头,别说是衣袖相拂了 [18],根本是衣袖相挤,紧贴在一块儿了,哪有这种挤成寿司盒似的缘分啊?况且说起来,我们连袖子也没擦到,哪来的缘分啊?”

“别在那里强词夺理了。”

“到底是谁在强词夺理?总而言之,光是目击到、稍微耳闻到,才不会产生什么缘分。再说就算有那么一丝丝半丁点儿单薄微弱的缘分好了,即使是这样,为什么非是我去不可?有兴趣的人是你呢,反正你一定是想要拿去当成连环画的题材……”

我在说话的当下,两人也渐渐朝我们这里走来。我忍不住躲到近藤背后。

姑娘的大嗓门也传进了我的耳中。

我看你啊,还是找个侦探商量下吧。

是叫榎木津什么的吗?

“榎……榎木津?”

我大声惊叫。

2

“所以说,它的右边就是人家工作的店呀。不好意思哦。”

小姑娘——奈美木节噘起嘴巴说。

这里是太子堂 [19]的甘味店。

“那么,隔着那条路的左边,是这位……”

“是的。”另一个女子——梶野美津子答道。

“说到涩谷圆山町,那儿是花街呢。”近藤说,“是明治末期,受到摊贩大量出现的影响,从道玄坂移过来的。市电和玉川电车通车后,涩谷一下子成了闹市区嘛。”

近藤用他那张看不出究竟活了几年的脸,怀念过往似的说。

“那么久以前的事人家不晓得啦。”阿节说,“不好意思哦,人家出生后连二十年都还没过嘛。人家是昭和儿童呢。重点是,我们的关系,你们真弄清楚了吗?”

“呃,清楚是清楚了……”

话说回来,这姑娘真是聒噪。我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我正对面的阿节。

她整个人十分娇小,小而细长的内双眼皮眼睛令人印象深刻。她并不特别花哨,也不特别漂亮或特别丑,算是很普通的相貌,面孔却不知为何十分抢眼。

——该说是娇媚吗?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中华荞麦面店的海碗上常画的中国儿童图案——发辫圆脸的那种儿童。

明明也没那么像。

两相对照,坐在旁边的梶野美津子几乎是不发一语。

在阿节宛如地毯式轰炸般的舌锋之间,她只是略低着头,“嗯”“哎”地应声而已。听说她二十九岁,但实际上看起来年纪更大。也不是显老,只能说是朴素。阿节还带有几分稚气,但梶野美津子连一点华美的地方都没有。

可能有什么内情吧——我是这么想。

不管怎么样,近藤推断的她们两个的年纪,几乎都说中了。

我觉得这真是个古怪的特技。明明只是从那么远的地方瞄瞄,怎么就看得出年纪呢?令人无法理解。

没错……直到刚才,我们都只是在豪德寺的境内远远地观察她们俩而已。然而现在却面对面吃着蜜豆,但这并非我听从近藤的要求,轻浮地向她们搭讪的结果,也并非近藤下定决心,强硬地诘问她们的结果。

不瞒各位,其实是因为我对阿节的某句话有了反应,不小心叫出声来罢了。

理所当然,我们被当成了可疑人士。我们俩是这样一副外表,又是那种地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假日的大白天,像熊又像盗贼般的粗犷男子,与一个其貌不扬的工作服男子两个人厮混在一起,光是这样就够恶心了,而且还坐在寺院的院落内偷看妇女,就算被人以为有变态嗜好,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吧。

我想一般女士看到两个这样的家伙的时候,就会尖叫着逃跑吧。然而——

不巧的是,阿节并不是这样一个姑娘。

阿节大步朝我们走来,以严厉非常的口气逼问,“有什么事吗?”我吓住了。至于近藤……他先前的威风都不晓得跑哪去了,慌得几乎快口吐白沫,居然把我给推了出去。

阿节看到我们这种态度,可能更感到怀疑了吧。她一脸凶悍,挥起了手中的束口袋。

然后——

就在那个时候……

我脱口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因此,哎,我没有挨揍,嫌疑也洗清了。

可是事情变麻烦了。然后我们落入边吃蜜豆边聆听阿节的境遇——或者说,那本来应该是梶野美津子的体验才对——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