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镜 玫瑰十字侦探的然疑(第15/41页)

“把根本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说得好似已经发生,本身就是愚蠢!没发生的事因为还没有发生,所以在发生之前,根本不知道是悲是喜,不是吗?这个蠢蛋!”

“对对对。”寅吉说。

“他会这么说,对吧?他说这跟对已经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一样蠢,蠢到让他连揍人的力气都没了。光是预感就这样了,要是说到通灵,那还得了?”

“他不相信?”

“不相信的是中禅寺先生吧。”益田说,“他明明还是个神主呢。我觉得完全不信也有问题呢。榎木津先生呢,哎,他是那种要是真的有幽灵,要他付大把钞票他都想看的那类。他最爱那种。可是那大抵都是骗人的,所以他才会生气呢。”

“对对对。”寅吉轻浮地应和,自顾自地先喝起自己泡的茶,“我以前曾经听说过呢。据我们家先生说,预感是从里头冒出来的,所以不行。他说得是从外头来的才行,否则就不是真的。我说我听不懂,先生就说里头的东西啥都有可能,一点都不好玩,把我狠狠地念了一顿呢。”

寅吉双手捧着茶杯,呼呼吹气。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不,我不懂,我不该懂。

我觉得要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理解榎木津的发言,就已经太迟了。变成那样的话,已经不是普通人了。是不折不扣的同道中人。所以在努力去理解之前,直接宣告不懂放弃才是正常的。

我说我完全不懂。

“那么……”

凡人就该像个凡人,更朴拙、更平凡地行动才对。

“那个……通灵侦探吗?通灵侦探怎么了?一决高下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通灵男叫什么神无月镜太郎,是个奇特古怪的家伙,他好像有一面镜子。”

“镜子?”

“对,好像是一面古老的镜子,叫啥来着?益田?”

“净玻璃之镜吧。”益田冷淡地答道。

“对,就是那个净玻璃。名字是很气派,说什么只要用那个净玻璃的镜子一照,通灵神力一发,一眼就可以看穿坏事。”

“看穿……什么?”

“看穿坏事啊。听说镜子照到的人,过去做过的种种坏事,全都会倒映在那面净玻璃镜上。旧恶全都会被揭发出来。唔,好像会像街头的电视机那样倒映出来,可是又说不是每个人都看得到,只有神无月本人才看得到。这部分实在太假了,可是又听说是百发百中。”

寅吉弓起腰来,把身子往旁边挪去,姿势勉强地伸出手,从榎木津的大办公桌上拿来杂志还是报纸什么的,递给我说,“喏,你自个儿看。”

好像是没看过的三流杂志与地方报纸的剪报。

我提不起兴致读,只看了看标题。

通灵侦探立大功……

魔鬼刑警甘拜下风……

神无月侦探再次言中……

此次揭发化妆品商命案之凶手……

“呃,唔……”

“哎……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喏,那本杂志底下不是有本小册子吗?那是那个神无月侦探事务所的宣传手册。哎,上面写了很多有的没有的,可是不值一哂啦。要是中禅寺先生读了,一定会勃然大怒的。那个人要是表情变得比现在更恐怖,光是看到就会死人了吧。”

益田胡说八道一通,尖细的下巴往前顶了几次,要我读宣传手册。

各位可知道野宰相小野篁 [68]……?

这是手册的标题。

内容如下:

平安时代,野狂之人小野篁往来冥府与现世,任阎魔厅之参议,此为《今昔物语集》《江谈抄》中耳熟能详之故事。传说小野篁在往来此世与彼世时使用的水井,现今依旧留存。遗憾的是,此一水井现已被填起。然而在过去,我们神无月侦探十代以前的祖先,神无月流阴阳道始祖,神无月佛灭公在世时,水井仍然通达冥界。佛灭公以其神通之力,自井底前赴冥界,其神力受阎魔王嘉许,特赐宝物净玻璃之镜。漫长岁月中受到封印的此一秘宝,一日忽然感应神无月侦探之灵术,绽放光辉,开始发挥其摩诃不可思议之神力……

“感觉实在很那个,对吧?”益田甩着刘海嘿嘿地笑,“很假,对吧?”

“该说是很假还是……”寅吉也把粗眉挤成了八字型,“阎魔大王赐予的镜子啊……这根本不是相信不相信这种次元的问题了。就算叫人相信这种说辞,也简直跟人说他吃了桃太郎送的黍团子一样嘛 [69]。本岛先生,你怎么想?”

就算问我,我也无从答起。

我也是才想到这种问题。

“哎,这应该只是方便用来揽客的宣传词吧。”益田说,“看看那边的报纸什么的,他好像是积累了不少实绩呢。化妆品商命案和三件窃盗案,还有旧日本军物资流入黑市事件等……哎,好像是很活跃啦。就算阎魔大王什么的是胡说八道,他也是解决了事件吧。”

“那……益田先生的意思是,这本手册上面写的是假的,但他能通灵是真的?”

“不是啦,本岛先生,讨厌啦。”益田一本正经地这么说完,“咯咯咯”地没品地笑了。

“不是?”

“哦,春天的时候,也有个叫什么蓝童子的通灵少年轰动社会,他也是协助警方,揭发犯罪。可是呢,结果也只是欺诈而已。”

“原来那是欺诈吗?”

我完全不晓得。

益田说着:

“是啊,蓝童子也说他有什么看破谎言的照魔之术,其实只是利用流浪儿,搜集地下社会的情报,弄到消息再打小报告。那当然会百发百中了。他只是知道犯罪的内幕,加以揭露罢了。那才不是什么通灵,他只是个告密少年罢了。”

“哦……”

“是剥削犯罪者的欺诈呢。哎,若说犯罪者是做坏事的人,告发他们有什么不对吗,的确是没有什么不对。是害怕被揭穿的人自己不好。这种情况,真教人搞不懂究竟算是在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呢。”

“不,是坏事。”寅吉莫名激动地说,“犯罪者当然不对,但又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作恶。就算要揭穿,也要顾及道义吧。”